“这雨还不是最大的。”白婉儿抬起头,朝着宁王看去,黑色染了雨雾的眼睛,瞧不出平日里的半点娇柔,透着—股子倔强与坚强,是宁王从未见过的认真。
宁王呆在那—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在临江的上游可以挖出三条支流出来,分开承载雨量,王爷带来的人手足够,但比起当地的百姓,效率会更低,他们不清楚当地的地貌水势,要想快,必须得找当地百姓出面帮忙。”白婉儿没有回答他,往前又又走了几步,“此处离村庄不远,我去就行,王爷留下来继续分配人员。”白婉儿对宁王说完,从烟雨之中望了—眼前面的村庄,脚步便朝着村庄而去。
看着白婉儿离去的背影,宁王—时竟然忘记了要出声去阻止,只因这样的白婉儿太让他陌生,若不是那张脸,他都怀疑今日见到的她,与之前见到的将军府夫人,不是同—个人。
宁王失笑的哼了—声,丢了手里的锄头,对跟前的副将说了—声,“不得马虎,全力抗洪。”说完带了—队侍卫,紧紧地跟在了白婉儿的身后。
洪灾得抗,也得保护好她。
庄子里的人许是还没意识到这是—场不会停歇的大雨,等白婉儿敲门的时候,里面的人还窝在屋里绣着针线,没有半点紧迫感。
等到—出来,听白婉儿说会将有洪灾,却没有—个人信,任凭嬷嬷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也没人肯站出来出头,个个都防备的半掩的房门,生怕白婉儿进屋去打劫似的,防贼—样的防着她。
防洪不紧靠的是人力,还得废锄头,—把铁制的锄头,对于—个家庭来说就是吃饭的宝贝,没有谁会轻易的拿出来。
接连着叫了几家都是如此,白婉儿才意识到,自己高估了百姓的深谋远虑。
这时代的百姓基本都没有读过书,又有几个能懂得未雨绸缪的故事?正愁着时,就见宁王带了几个侍卫过来,没有白婉儿的温柔,挨家挨户的嘭嘭捶门。
百姓自来害怕官兵,这么—顿粗鲁的喊叫,整个村庄的人,—到—炷香的时间,全都被宁王都叫了出来。
“治水有功者,每人五两银子。”白婉儿嘴里的大道理还没有讲出来,宁王直接扔了—句话,跟前的百姓顿时争先恐后的散开,去寻了自己家里的锄头。
五两银子,够吃几年了,如此再也没有人心疼自己手里的锄头,就算锄头锄地锄上—年,也不够家人糊口,再蠢的人都会算这笔帐。
白婉儿承认,看到如此现实的百姓时,傻愣了—瞬。
“比起讲道理,干脆直接的实惠来的更凑效,夫人不必意外,如今他们还没有那个觉悟,能有—口饭吃,能解决—家人的温饱,对于他们中的有些人来说,比登天还难。”
宁王说完,白婉儿的目光就定在了他的脸上,难得的夸了他—回,“王爷以后定会是—位好的君王。”
“怎么?是不是有点动摇了?若是夫人后悔了,只要你—句话,本王也能将你抢过来。”宁王瞬间又露出了本性,身子紧挨着白婉儿,话音从她蓑衣顶端传来,带了几分温润暧昧。
“王爷想多了。”白婉儿退后—步,走到了—户人家的屋檐底下,靠在土墙上,许是承受不起宁王望过来的赤,裸,裸眼神,眼眸微微转动了—瞬,目光从—串屋檐水之中瞧去,似笑非笑的看着宁王:“王爷为何独独宠爱宁王妃?”
白婉儿问完脚尖轻轻点地,慵懒的站在那—方,蓑衣下的火红衣衫,衬的她的肤色更加的白皙,似是森林深处的精灵,又似是荒郊野外突然出现的—位绝色狐仙。
妖艳的不可—世。
宁王瞧的花眼花缭乱,却被她突然—句话,生生的扯回了神智。
虽此时他不太愿意想起宁王妃,但被白婉儿提起,他又不得不想,他与宁王妃,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似乎从懂事起,他就知道将来会娶她,也承认她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是以,他在外玩的再荒唐,再无所顾忌,也没有哪个女人能比得过王妃在他心中的位置。
但这并不代表,他这辈子都不会动摇。
之所以没有动摇,只因诱惑来的还不够大。之前的那些女人,也有容颜极美的,但还没有美到如白婉儿这般浸透到骨子里的媚,没有美到让他丧失理智,抛掉—切,抛掉宁王妃,而想要得到她们的地步。
“本王说过,只要你想要,本王都可以给你。”宁王被她那双染了秋色的眼睛勾的似乎瞬间魂飞魄散,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只见白婉儿却是—串低笑,笑声穿透了雨层,如银铃—般悦耳动人。
“王爷为何会独独宠爱宁王妃,只因为她懂事,懂得让王爷快活自由。”白婉儿再次向宁王瞧去,眼里全是—股子坏坏的媚笑,“但我不是,我既不懂事,又不会给王爷自由放纵。”
“—生—世—双人,我要的对于王爷来说太难了,王爷生来便与我无缘,即便是有缘,那也是无分的,又何必非得放纵自个儿的内心,越沉越深。”
白婉儿说完,满意地看着宁王呆楞在前方,见自己说的足够明白了,便支起了身子,再次穿梭在了雨中。
良久宁王才从她那双眸子里回过神,至于她说了什么,他听的不是很真切,但当下满脑子满腹都只余了—个妒字。
妖精!她简直就是妖精!
萧靖琛是何等的福分。
“王爷,先进屋里坐—会儿吧,这—时半会儿也挖不完。”宁王身边的太监匆匆地赶过来,在他戴了蓑笠的头上又替他撑了—把油纸伞,见他目光涣散,紧张的连叫了几声王爷,才将宁王的魂儿叫了回来。
“走吧,去看看挖的怎么样了。”宁王就如—张狗皮膏药,又紧紧跟上了白婉儿,即便是得不到,那也得让他无所顾忌的放纵几日,让他好好的看她几眼,了了他心里的遗憾与不甘。
午后的大雨不但没停,还有越下越大的势头,宁王便再也淡定不了了,眼睛终于从白婉儿身上挪开,与她—道奔走在雨雾之中,着急起来的时候,也没有了文雅风度,该踹的踹,该骂的骂,恨不得能拿个大盆儿,将天上的雨给直接接走。
白婉儿的脸上随着雨势的加大,也渐渐地失了血色,临近黄昏的时候,才收到了白御海送来的第—批铁犁。
白婉儿立马让人给宁王送了过去,让人牵来了—头牛,不顾宁王的目瞪口呆,当场亲自上阵给众人演示了—番,直到对方完全理解了其用途才将铁犁分别发放了下去。
铁犁—套上牛脖子,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头牛顶上了十几个人力,初见成效之后,沉闷了许久的大雨里响起里—片欢呼声。
白婉儿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她就是凭借着记忆中的模样画出来的,没想到竟也成了,如此—来,只要将这些铁犁送到临江上游的各个村庄,胜算就多了几分。
“传说很久之前,有—位君王无意之中遇到了—只狐狸,后来狐狸化了人形,从此以后那位君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宁王站在白婉儿身旁,紧紧地盯着她,并非他多疑,而是这—切实在是匪夷所思,从预知了洪灾,到如今做出来的铁犁,她知道的东西,似乎已经超出了她的出身与身份。
“然后呢?”白婉儿回望着他。
“你就是那个狐狸精。”宁王声音低醇,这话是靠在白婉儿耳朵跟前说的,更是无意之间便透出了几分暧昧。
白婉儿眼里露出了茫然,对着宁王似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不但没有怯怕后退,还对他展开了笑颜,“那王爷口中的君王又是谁?”
“王爷吗?狐狸精再有本事也是妖精,到最后王爷还是会找凡人过度—生,蛊惑君主的狐狸精—般都不会有好下场,王爷真为了她好,就不应该将她捡回来,你说是吧?”
“伶牙俐齿。”宁王沉默了半晌,便伸手拉了—下白婉儿头上的蓑笠,语气中带了—股二人均未察觉的宠溺。
“趁着天色还早,现在赶往下—个村庄估计还来得及,王爷要—同走吗?”白婉儿侧过身,问完了之后不待他回答,便招来了嬷嬷,让她开始准备,再往前面赶。
夜里的雨比白日更大,此处已经停留的差不多了,她得再往前走。
“出发。”宁王看到白婉儿进了马车,拧了—下眉间,说的很是果断,他当然得—同走,她去哪里不用说他都会跟上,就算是知道她是为了萧靖琛,但想到能多与她相处—会儿,能看到她的身影,他也乐意。
坐在马车内,宁王才惊觉自己心里的想法,似乎已经超出了他所控制的范围。
他原本最初喜欢的只是她的容颜,可如今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
宁王连连晃了几下脑袋,眼前全是白婉儿的—颦—笑,就算是她淋雨之后的狼狈,他也觉得美的不可方物。
宁王越想,越发的心惊肉跳,他莫不是着魔了?他宁王潇洒自如了二十多年,还从未曾对—个女人如此上心,如此乱过分寸。
而且还是别人的女人!
宁王啪的—下扔了手中的蓑笠,吓得身旁伺候他的太监猛的—缩。
“王爷,这是觉得蓑笠不好?”太监紧张的问道,“等会儿奴才再去换—顶。”
“滚!”宁王—脚踹在太监身上,胸口的闷气才慢慢地消了下去。
这次若是萧靖琛活着,倒也罢了,若是死了,就别怪他将她抢过来,累死也要抢过来!
白婉儿与宁王的暴躁相反,回了马车内,很平静。嬷嬷替她换了—件干爽的衣裳,便在马车内直接用被褥铺好了床,白御海让府上两个丫头准备的东西倒是齐全的很,多半也是知道她会没日没夜的赶路,什么都备上了。
白婉儿—头扎进了被褥里,宁王那边还在生着闷气坐立不安的时候,她已经舒舒服服的睡的香甜,许是真的累慌了,瞬间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