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树精老气横秋:小姑娘年轻了吧,想为难人,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
江嘉鱼暗道也是。
林五娘站起来:“去看看就知道了。”
鉴于林銮音曾把耿氏一系按在地上来回摩擦,再思及梅树精对老耿氏的评价,除了贺嬷嬷外,江嘉鱼还带了以桔梗为首的八个武婢。
只带了玛瑙在身边的林五娘顿时有种她们是要去闯龙潭虎穴的错觉,那她是不是也得当场借几个婢女婆子壮声势。
梅树精:诶呦,这是准备打起来吗?
声音里那股子兴奋令江嘉鱼嘴角不禁抽了抽,跟着吃了那么多的瓜,竟然被当成了待吃的瓜,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沁梅院,走出三四丈远,便再也听不见梅树精的声音,这妖精似乎有千里眼顺风耳,倒没千里传音的本事。
到了墨韵堂,大部队留在廊下等候,江嘉鱼带着贺嬷嬷,林五娘带着玛瑙进屋。
坐在上首的大耿氏面罩寒霜,说起来,这还是江嘉鱼入府半个月以来第二次见大耿氏,也不知道为什么,特特把她和五娘叫来。
不待江嘉鱼和林五娘请安,大耿氏含怒的声音便响起:“看你们干的好事,竟给家里惹来这么大的祸事,你们可知错?”
江嘉鱼和林五娘对视,四眼茫然,性子冲的五娘硬邦邦道:“还请祖母明示,我们犯了何错。”
“宁国大长公主都与我说了,你们竟敢欺辱窦家汪家许家白家何家的姑娘,你们怎么敢!”大耿氏气得拍桌。
她受邀前往宁国大长公主府,才知道江嘉鱼和林五娘昨天闯下大祸,一气得罪了那么多高门贵女,这两个丫头被林伯远和林伍英惯得不知这西都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早晚要祸及满门。
林五娘莫名其妙:“分明是她们先嘲笑二姐还带上家里,我们……”还没说完就被大耿氏厉声喝断,“大长公主说得明明白白,你打量着我不知道就想在我跟前颠倒是非倒打一耙,你阿耶阿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一听带上父母,林五娘就要发火,却被江嘉鱼拉了拉手,她平心静气地问:“请问外祖母,大长公主是怎么说的?”
怒火高涨的大耿氏一愣,她冷冷一笑:“凤澜几个听见你和五娘嘲笑二娘落水出丑还痴心妄想崔少卿,她们出声制止,反倒被你们奚落一通,你们好生威风。”
这倒不是宁国大长公主故意颠倒黑白,而是她听下人禀报窦凤澜哭哭啼啼。大长公主素来疼爱这个活泼爽利会来事又漂亮的孙女,指望她嫁入高门帮衬家族,自然要招来问一问。
窦凤澜哪敢说真话,索性来了个张冠李戴。宁国大长公主本就因为之前的小尴尬恼怒江嘉鱼,一听更是气上加气,越想越气不过,就邀大耿氏上门,然后绵里藏针发作了一番。大耿氏又惊又恐,再三保证会亲自带着江嘉鱼和林五娘登门道歉。
江嘉鱼和林五娘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可真敢说,还要求她们上门道歉,这得多厚的脸皮。
“外祖母只听了他们窦家一面之词就认定我们错了,为何不听听我们的说法。”
“宁国大长公主何等尊贵人,窦家何等显耀门第,难道还会冤枉你们两个还会欺骗我不成。”大耿氏横眉立目,“你们赶紧随我去窦家赔礼道歉,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道歉!”林五娘不敢置信瞪大眼,叫起来,“凭什么要我们道歉,分明是窦凤澜她们先嘲笑二姐还把我们整个林家骂了进去,别说我们只是骂回去,就是打她一顿,都是她活该!”
“打她!谁给你的胆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你这是要害了整个林家!”大耿氏怒不可遏。
看着如临大敌彷佛得罪窦家分分钟要被抄家灭族的大耿氏,江嘉鱼懵懵地看向贺嬷嬷,大耿氏口中说的那个窦家和贺嬷嬷梅树精说的是同一个窦家吗?
贺嬷嬷眼含讥诮,十几年的继母女斗法,坏的不仅仅是她家夫人的名声,还有大耿氏自己的名声。又有小耿氏不知廉耻自荐枕席逼婚,心狠手辣虐待姨娘庶出,耿家姑侄的名声早已经臭不可闻。
凡是体面人家都不屑于与耿氏姑侄往来,与她们来往的都是地位不高且还有求于林家的后宅夫人。如此一来,姑侄俩被捧的越来越蠢钝,窦家又惯会拿腔作调虚张声势,没见识的耿家姑侄可不就把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窦家当成权势滔天的高门显贵。
所以,大耿氏听不进任何解释,她打心眼里认定尊贵的窦家不会错,错的只能是郡君和五姑娘。且大耿氏私心里还巴不得姐妹俩犯错,好让她拿来大做文章,发泄往日怨恨。
贺嬷嬷福礼,沉声道:“夫人容禀,登门致歉事关体面,我家郡君虽为弱质女流,却代表整个江氏,不如等侯爷回来,再做决断。”
大耿氏冷笑:“别以为侯爷会护着你们,兹事体大,侯爷头一个饶不了你们,你们就给我跪在这儿等着。”
林五娘才不干,刚嚷嚷了一句:“我们又没错,凭什么让我们跪。”就听旁边的江嘉鱼咳嗽起来,转脸只见江嘉鱼一边咳一边捂着胸口,彷佛喘不过气来,她登时慌了神,“表妹?表妹!”
“郡君?”贺嬷嬷一把扶住江嘉鱼,江嘉鱼顺势靠上去,似乎已经咳到无力站立,暗地里捏了捏她的腰。
贺嬷嬷略一怔忪,突然想起当年夫人也没少用类似的招数,心酸又好笑,连忙配合地疾呼:“快来人,郡君咳疾犯了!”
等候在长廊下的桔梗等人迅速冲进来,在贺嬷嬷的指挥下抱起江嘉鱼就往外冲,林五娘紧紧跟上。
一群人哗啦啦冲出正房,往日记忆复苏的贺嬷嬷彷佛重回当年,唱唸做打:“我的小主子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老奴可怎么对得起公爷夫人……”贺嬷嬷暗暗咬牙,小郡君脾气好,你当病猫好欺负,今日就给你点颜色瞧瞧,坏了你这些年修身养性攒下的名声。
大耿氏懵在那里,直到屋子里空了才反应过来,气得胸膛起伏,抓起茶盏狠狠往地上砸:“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