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鱼一颗心往下沉,果然是她想得太美。
“你干嘛呢?”
一进院子,林五娘就见江嘉鱼双手合十站在梅树前,彷佛在祈愿。
江嘉鱼敛了敛情绪,回道:“树老有灵,我试试看。”
林五娘失笑:“你想祈福许愿的话,城外的兰若寺青莲观都是很灵的,改天我陪你去。”
江嘉鱼就说好。
“你知道吗?”林五娘欢欢喜喜道,“祖父把大姐接回来啦,我就知道祖父不会不管大姐,就是不知道祖父打算怎么修理窦九郎,你说祖父会不会让大姐和离?”
不会!
林元娘想和离,临川侯没出声,沉默就是不同意。
看他如何对待林銮音姐弟,她就知道临川侯是个渣爹了,怎么还会指望他是个好祖父。
和离是不体面,可在这段时日了解的各种人事里,不乏和离再嫁的女子。乱世多战死,朝廷鼓励寡妇改嫁,一女二嫁甚至三嫁并不少见。
左右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觉得没必要为了林元娘和窦家撕破脸,敲打一下尽了祖孙情分又挽回家族体面就行了。就像当年临川侯觉得没必要为了林銮音姐弟俩和老耿氏大耿氏撕破脸,想来他也敲打过寡母继妻,却没有将姐弟俩拯救于水火之中,一如他现在没打算救林元娘逃离虎狼窝。
江嘉鱼淡淡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谁知道呢。”
林五娘突然叹了一声:“我希望能和离,窦九郎配不上大姐,大姐值得更好的。我们去看看大姐吧,再叫上四姐姐。”
出嫁的长姐归来,下面的妹妹们本就该过去看看,她就是专程过来找江嘉鱼作伴。
两人结伴去找林四娘,半路遇上临川侯身边的赵嬷嬷,她身后还领着两个捧着好几个礼盒的婢女:“正要找郡君和五姑娘。”
“什么事啊?”林五娘和赵嬷嬷比较熟,随口问,“拿的什么东西?”
赵嬷嬷面上堆满笑:“是窦国公府送来给两位小主子的压惊礼,侯爷吩咐老奴送来。”
林五娘撇撇嘴,对江嘉鱼道:“你听听,人家说的是压惊礼,连赔礼都不愿意说,不就是不肯落下口实坏了窦凤澜的闺誉。其实,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女孩家脸面要紧。祖母却想拉着咱俩登门道歉,生怕我们坏不了名声。”
江嘉鱼掠一眼那些礼盒,对亲孙女尚且没有舐犊之情,怎么可能为没血缘还有宿怨的便宜孙女考虑,落井下石雪上加霜才是大耿氏最想做的。
两人和林四娘汇合之后,一起前往林元娘的蘅蕴院。
蘅蕴院有一阵子没住人了,婢女婆子里里外外地忙着收拾。
靠坐在窗口林元娘望着墙角那半亩荷塘,打她搬进蘅蕴院,这一塘荷花便在了,一直到她出嫁,每年都能开到八月。如今却满塘残荷不见花色,才不过七月而已呢,竟早早地枯了。
对面的小耿氏还在喋喋不休:“可不许再有和离这样的傻念头了,和离再嫁的人家,只会比窦家更差。阿琦,你听阿娘一句劝,对窦九郎那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往心里去。天下男人都一个样,你阿耶不也是这个死德行,我要是生气,早被他气死了。”
林元娘面露悲哀之色,彷佛一口浓烈的苦水梗在喉间,整个人都在发苦。转过来看向小耿氏时却什么都没了,她眼中只剩下一片宁静:“阿娘,你相信报应吗?”
小耿氏莫名其妙:“你提这个干嘛?”
“阿娘,我信的,你打骂三娘七娘,窦九郎就打骂我,这便是报应。”
小耿氏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林元娘看着惊惶的小耿氏:“祖母没了二伯四叔二姑母,小弟弟小妹妹一出娘胎就没了气连序齿都没来得及,我遇人不淑,二娘那种德行,其实都是报应吧。”
“你闭嘴!”被戳到痛处的小耿氏失去理智,一巴掌甩过去。
林元娘趴在榻上,眼泪颗颗往下落,落进嘴里,苦极了:“这就是报应,我劝过你,我一直都在劝你们,你总是不听我的,你们都不听。”
小耿氏慌了神,扑上去搂住林元娘:“阿娘不是故意要打你,你好端端的提这些干嘛,可不许在你祖母跟前说这些,你祖母听不得这些话,她饶不了你。”
想起大耿氏,林元娘心下更悲,她明显感觉到祖母对她态度变了,窦家无用,自己便也无用了,哪怕自己是祖母亲手抚养长大。其实她早就知道一直都知道,祖母最疼爱二弟或许该说只疼爱二弟,可二弟被她阿娘害死了。
林元娘慢慢收起泪,努力对小耿氏笑了下:“阿娘,日后待三娘七娘她们好些吧,不然这些业果,早晚要反噬到二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