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窦敬业一案牵涉到军粮战机,不只外人觉得窦家要完,就是窦家人都意识到窦家危在旦夕。
窦家瞬间乱成了一锅粥,二房三房四房联合起来对大房兴师问罪。
“大哥捞的银子没我们的份,如今惹了祸却要祸及全家,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是他一个人犯的事,凭什么牵连我们。父亲母亲,你们赶紧把大哥逐出家门,如此一来方能保全我们窦家。”
“都怪凤仙,竟然威逼陆洲娶她,惹恼了陆洲,不然事情怎么会恶化到这步田地。你这哪是想救你阿耶,分明是要趁机谋划自己的私利。一个女儿家竟然不要脸面地逼婚,我们窦家姑娘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以后还怎么议亲,可怜我的凤澜啊。”
……
窦凤仙惨白着脸站在角落里,在家人一句比一句苛刻的数落中摇摇欲坠,无意间撞进上首宁国大长公主愤恨的眼底,她再是支撑不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可没有一个人来扶她,便是她的亲生母亲黄氏也只抬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去继续啜泣哀求:“母亲,您一定要救救世子啊。”
“别哭了,本宫还没死,用不着你现在就嚎丧!”宁国大长公主怒喝一声,吓得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宁国大长公主失望地闭了闭眼,有一个是一个都是没用的废物,遇上事一点用场都派不上,还得她一大把年纪劳心劳力。
“本宫现在就去找陆洲,不管他认不认,本宫都是他外祖母,他要是敢不收手,本宫就去告他忤逆不孝,看他怎么做人。”
“你够了!”窦国公拍案而起,怒指往外走的宁国大长公主,“你一个外祖母算哪门子忤逆,忤逆是对父母对祖父母。要是忤逆有用,你早告他毁了他,你还能等到今天才去告,你少去丢人现眼!”
窦家人目光闪烁,偷眼看着恼羞成怒的宁国大长公主,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显然,宁国大长公主已经黔驴技穷,以至于要用这样的昏招唬人,可陆洲岂能被他吓到。
其实谁都知道,便是他们自己都知道,宁国大长公主无用了,没了先帝撑腰,她再也不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主。
窦国公老泪纵横:“窦家有今日,皆因你而起。当年我就劝过你算了,陆徵和尉迟氏定情在前,强扭的瓜不甜,你偏不同意,哭着闹着求着先帝让尉迟氏成了妾,这样的奇耻大辱,他们母子岂能不恨,老大就是替你们母女俩受过。得势时,嚣张跋扈,不曾修下好人缘,失势后,孽力反噬,苦日子且在后头呢。”
宁国大长公主怒目而视:“你装什么好人,姝儿笼络住陆徵后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挺得意有了这么个好女婿,又能给你这个窝囊废当靠山。”
“你,你!”窦国公臊红了脸,全身都在颤抖。
“我风光时你没少跟着沾光,”宁国大长公主冷笑连连,“如今我落魄了你跟着倒霉也是活该。好处你要坏处不想沾,你想的倒挺美。”
恼羞成怒的窦国公一口气上不来,撅了过去。
“父亲。”
“阿家。”
“祖父。”
一片乱糟糟之中,宁国大长公主只厌恶地看了一眼晕过去的窦国公,便毫不留恋地大步往外走。这懦弱无能的老东西,死了倒好,还能向皇帝求个法外开恩。想起如今的皇帝侄子,宁国大长公主狠狠咬了咬牙,当年若非她嫁给这个废物,公爹岂会站在先帝那边,又岂会轮到杨家坐江山。那个竖子却忘恩负义,她几次求见都不得召见,三年前怎么就没让这条白眼狼死在突厥人马蹄下。
恨恨不平的宁国大长公主坐着马车来到梁国公府,径直往里闯,却被持刀亲卫拦下。她勃然大怒:“本宫之女乃梁国公夫人,便是梁国公见了本宫都得请安问好,你们算什么东西,给本宫让开!”
亲卫不为所动,门神一样立在那。
宁国大长公主咬牙切齿:“给本宫打进去,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对皇室公主动手。”
亲卫气势骤然变得凌厉,如同出鞘利刃,纷纷将手放在刀柄上,蓄势待发。
眼望着气势肃杀一看就是真刀真枪拼杀过见过血的亲卫,养尊处优只会唬唬人的公主亲卫踟蹰不敢动。
宁国大长公主气了个倒仰,眼睛都花了下,冷不丁听到一声嗤笑,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陆洲。宁国大长公主盯着陆洲的脸看了又看,不无失望,五分像尉迟氏还有五分像梁国公,看来的确是陆家的种,而不是尉迟氏那个荡|妇和野男人生的野种。
铁青着脸的宁国大长公主恶狠狠瞪视陆洲:“陆洲,本宫只问你一句,你收不收手?”
陆洲面无表情俯视台阶下的宁国大长公主:“这只是开始。”
宁国大长公主瞳孔剧烈收缩,一股骇人寒意顺着脚底板遍走全身,令她寒毛直竖。她吸了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笑容:“好,你做了初一那就怪本宫做十五。反正外头人人都在讥笑窦家逼婚,那本宫便把它坐实了,本宫这就写信给你父亲,让他为你和凤仙定亲,本宫就不信他不允,到时候你不娶也得娶。”
陆洲声色淡淡:“请便,于我至多是丧一回妻罢了。”
宁国大长公主僵立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丧一回妻?他竟敢有这样的念头!
几乎站立不稳的宁国大长公主目眦尽裂:“竖子,你敢!”
陆洲挑起嘴角,弧度森冷:“你试试,不就能知道我敢不敢。”
宁国大长公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到脑门,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她打了个晃,一头歪了过去。
继窦国公之后,宁国大长公主也生生被气晕了过去。
听着古梅树转播的江嘉鱼就怀疑,窦家人是不是有啥心血管上的遗传毛病,要不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容易被气晕。
啧,有病就得修身养性,整日里上蹿下跳祸害人,偏偏又没那本事,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晚爆血管。
古梅树啧啧:那姓陆的倒是个狠人,还真是什么人配什么马。
江嘉鱼默默点赞,狠是真的狠,狠得让人喜闻乐见。
*
你一块石头,我一块石头,埋葬了曾经显赫到不可一世的窦国公府。
被群起而攻之的窦家,诸多不法之事一桩接着一桩被揭露,最后被抄家夺爵。
窦敬业一案也有了判决结果,罚银二十万两,流放到岭南之地。跟着窦敬业一起流放的还有他那三个兄弟以及两个儿子四个侄子,就窦家这家风,没哪个能出淤泥而不染。没落了都没夹起尾巴做人,因为和林家不对付就能在马车上动手脚,可想而知鼎盛时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墙倒众人推,见窦家要完蛋,昔日苦主纷纷出了把力。
宁国大长公主虽然保留了大长公主的尊号,却被收回了封地食邑,成了个光杆公主。
旨意下来,窦家倒了一大片,其中就有宁国大长公主和窦国公,现在已不是国公,仅剩下个驸马虚衔。受不住刺激的窦驸马这次没能有惊无险,他中风了,半边身子偏瘫,连话都说不利落。
“外祖父您放宽心慢慢养身体,一路我都打点好,绝不会让舅舅和表哥他们受委屈。”说话的是梁国公与窦氏所生第三子陆江,他奉父母之命赶来西都帮忙,只等他抵达,一切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这是陆江刻意而为之,得知窦家犯了众怒,不是一家两家在针对窦家。陆江犹豫了,权衡利弊后决定不趟这滩浑水,犯不着为了窦家得罪那么多豪门大族。母族没落固然不体面,可一个老是惹是生非要他们不停收拾烂摊子的母族,能就此安分下来夹着尾巴做人未尝不是好事。
窦驸马歪着嘴:“陆啊啊啊洲啊齐啊啊啊太啊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