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殷勤引着赵嬷嬷进入书房,林七娘局促地冲她笑了笑,就把眼睛垂了下去,似是不习惯与人对视。
“老奴见过七姑娘。”赵嬷嬷请过安打量林七娘,容貌是极好的,只缩手缩脚上不得台面,到底是被小耿氏耽误了,好在才十四岁,还来得及扳回来。
“侯爷请姑娘过去一趟,”赵嬷嬷转脸对香草道,“还不给姑娘换身衣裳。”
香草一叠声应好,只觉得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在眼前。林七娘这样的美貌,将来肯定要进高门大户甚至娘娘都有可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赵嬷嬷不只亲手为林七娘在新做的衣裳里挑出一件石榴红对襟襦裙,还命自己带来的婢女替林七娘梳头描妆。
插不上手只能干站着一旁的香草嘴巴一点一点张大,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林七娘。只见眼前的少女,肤白胜雪,额间一朵红莲花钿,柳眉弯弯,明眸如秋水,眼尾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红平添艳色,双颊粉嫩若花,挺鼻如峰,朱唇榴齿。
赵嬷嬷眼中划过惊艳之色,末了见林七娘含胸局促而立,又轻轻皱眉,肌肤五官无可挑剔,这样秾丽的美貌,合该妩媚张扬方相得益彰。
“姑娘莫紧张,”赵嬷嬷含笑道,“这是好事儿啊,您和雪姨娘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林七娘低头望着袖口精美的花纹,是啊,她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她会摆脱匍匐在地上任人践踏的命运,走到高处俯视别人。
赵嬷嬷把装扮妥当的林七娘送进临川侯的书房后离开,林七娘紧张不安地站在那儿,接受临川侯的审视。
临川侯眉心凝起一抹沉色,忽然间觉得有些棘手。
无疑,眼前的林七娘貌美如花堪称绝色,好生教养上两三年,许是能成为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尤物。
那么,她是会帮林家,还是报复林家?
不能小瞧一个有美貌又有智慧的女人,这是他从林銮音身上得到的教训。林七娘能隐藏容貌多年,那就绝不蠢笨。
林七娘,林銮音,姑侄俩遭遇相仿,一个被嫡母磋磨,一个被继母磋磨。林七娘的生母被小耿氏折磨十年,奄奄一息;林銮音的生母被大耿氏暗害。
论对林家的怨恨,只怕林七娘还在林銮音之上,林銮音对杀母之仇没有真凭实据只停留在怀疑阶段,且她还顾忌着林伯远。可雪姨娘时日无多,林家没有能牵制林七娘的人。
临川侯沉沉一叹:“倒也是难为了你,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是我之过,碍着恩情对耿家人多番容忍,可我真没想到老三家的会如此心狠手辣,连孩子都不放过。我总想着你们祖母终究是亲祖母,侄女还能亲过孙子孙女。”
林七娘嗫嚅不敢言,捏着袖口的手指不断发紧。
临川侯看了一眼:“罢了,从前之事多说无益。如今她们姑侄二人在庄子上,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你们踏踏实实过日子吧,缺什么只管和你五叔母说。”
林七娘怯生生道:“谢祖父。”
临川侯温和地笑了笑:“听说你在读书?”
林七娘幅度小小的点了点头。
临川侯含笑道:“读书是好事,最近在读什么书?”
“《论语》。”
“读到哪一篇了?”之后临川侯又挑了两句问她是否知其意,林七娘回答的中规中矩,临川侯又考校了几句,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失望。
一番观察下来,临川侯也略略有了底,最后赏了一套文房四宝让林七娘离开。
临川侯慢慢饮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既怕养虎为患,又舍不得弃之不用。被耿丘氏那一通胡闹,林家元气大伤倒不至于,灰头土脸却是真。
耿家人如何携恩求报得寸进尺,外人也都看在眼里,恩情孝道之下,确实难以决断,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所以倒不至于一面倒的批判他凉薄无情。
只耿氏姑侄的狠毒终究是影响了外人对林家姑娘的评价,怕林家姑娘耳濡目染之下学了耿氏姑侄的心狠手辣。
原本他都给林元娘说定了人家,是一丧妻的六品参将,可被耿家那么一闹,男方父母怕林元娘得了祖母母亲的真传,容不下原配子女和庶出子女,于是,婚事告吹。
林伯远和林叔政为林四娘林五娘暗中看好的人家,前后脚火速订了亲,以至于林伯远这一阵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耿家造成的影响,这两三年内都消不了,孙女们的婚嫁都得往下掉一掉。这样的情况下,临川侯实在舍不得放弃林七娘,但是用起来又不放心。
“且再观察观察看吧。”临川侯如此打算。如林銮音这样不需要娘家支持自己就能独当一面的女人,他这辈子只见过那么一个。一个女人想在深宅大院里立足,只凭男人的宠爱远远不够,他会让林七娘明白,娘家的支持对她意味着什么,能明白最好,明白不了,那就只好束之高阁。
既夫子之后,林三娘和林七娘各自又多了一位教养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