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鱼不高不低地应了一声。
林予礼温声开口:“今晚受了一番惊吓,赶紧回去歇着吧。”又指了两个婢女送江嘉鱼回沁梅院。
福了福身,江嘉鱼转身离开,渐渐地脚步快起来,她得赶紧让古梅树帮她听墙角去。
还没到沁梅院,个子高看得远古梅树就发现了江嘉鱼:咦,桔梗几个呢?
江嘉鱼打发走那两个婢女,小声道:“帮我听听谢家,重点是那个谢泽。还有窦家。我今天在灯市上被人抓走,差一点就被毁了容,很有可能是昭阳公主或者窦凤澜干的。”
一听是正经事,古梅树连忙把听着八卦的神识转到谢家和窦家那。
回到沁梅院,没跟着出门的贺嬷嬷见她一个人回来,少不得要问,便是猫在屋里过冬的狸花猫和猎鹰都出来望了望。
天一冷,两妖精都不爱动弹了,也不住在古梅树上了,而是进了屋子睡觉,因为一猫一鹰犯冲,还得是一人一间屋子。
江嘉鱼一边回答贺嬷嬷同时也是在告诉狸花猫和猎鹰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听着古梅树的转述。
古梅树的神识在谢家转了一圈,只听到几个下人议论昭阳公主刚进谢府就被谢皇后派来的宫人强押了回去。至于谢泽,他没听到声音,要么不在府中,要么已经睡了。
古梅树对声音极其敏感,只要听过一回就能记住且不会和其他人搞混,这也是他明明看不见,却从不耽误吃瓜的原因。
江嘉鱼眸光沉了沉,这么巧,昭阳公主竟然在宫外。
古梅树:卧槽,窦凤仙怀孕了!
江嘉鱼一呆,这是什么瓜?
窦凤仙在灯市上差点被人掳走,惊魂未定回到窦家,窦夫人见她脸色实在难看,心里一动,传了府里专看女人病的药婆来。这一看就看出窦凤仙可能是怀了孕,只时间太短,药婆也不敢打包票。
窦夫人算算时间,陆江来都城也有近两个月,如花似玉的美人,还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妻,陆江又不是柳下惠,没坐怀不乱的定力。因此两人私底下早就好上,也该怀上了。
“幸好你没出事,不然可如何是好?”窦夫人后怕地拍着胸口一阵庆幸,“说来到底是谁要害你?”
“我听着是个太监的声音,除了窦凤澜那个贱人还有谁会这样害我!”窦凤仙的脸色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前几天她把我召进宫又要作践我,我一时气不过就拿陆江刺激了她两句,她当场砸了一个御赐的镯子污蔑我,逼得我在大殿地上跪了一个多时辰。那模样,我至今都记得,她是恨毒了我,今天这是肯定是她干的。”
她狠狠一咬牙,“后宫那么多美人,多得是比窦凤澜颜色好的,陛下怎么就偏偏看上了窦凤澜,叫她小人得志,竟敢把手伸到外面来,猖狂的没边了。”
“行了行了,你别动气,小心伤到孩子。你也说了后宫美人无数,可表侄女就这一个,男人,呵。”窦夫人意味深长又恶心地冷哼了一声,床上叔叔侄女叫着,多刺激。
窦凤仙的脸莫名一红,偏过脸去:“阿娘,难道我就只能忍下这口窝囊气,今日要不是我运气好,差点就落在她手里,她岂会轻饶我,不定准备了什么恶毒的招对付我。一个不好,我没准就步了两年前黄家姑娘的后尘。如今我又怀了孩子,她更见不得我,准又要害我。”
窦夫人跟着发愁,她强自镇定道:“你先别慌,当务之急,是赶紧通知你祖母,让她向陆家施压,赶紧让你进了门,你自然就能离开都城,窦凤澜她的手再长也伸不出都城。”
“就怕我还没嫁出去,就先着了窦凤澜的毒手,到时候一尸两命。”窦凤仙捧着肚子流泪,“你看她今天干的事,我看窦凤澜是疯魔了,她自己掉进烂泥地里,就见不得我好过。”
虽然窦凤澜如今正当宠,风头无两,可窦凤仙还真一点都不羡慕,战战兢兢地伺候一个比父亲年纪还大的老男人,还得跟那么多女人勾心斗角,一不小心就会失宠甚至丢命,有什么好羡慕的。
窦夫人绞着帕子:“别哭别哭,别动了胎气,我这就找你祖母去,让她进宫和窦凤澜说一声,总归能让她稍微安分点,然后,赶紧让你嫁到陆家躲开她。如今她气焰正高,咱们且惹不起她,只能先躲着她。花无百日红,她得宠不了多久的,到时候就该轮到她求着家里帮她了,再跟她算这笔账。”
窦凤仙总算是破涕为笑。
古梅树:巧了,窦凤仙也差点被人掳走,看来就是窦凤澜干的了。老夫虽然听不见皇宫的事,可听了不少皇宫里的人干的好事,那里的人整天都在勾心斗角琢磨着怎么害人,早就心理变态了,没什么事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江嘉鱼皱着眉头,窦凤仙也出了事,这么看来,窦凤澜的嫌疑确实也不小。
古梅树:没准就是窦凤澜不知打哪儿知道了你和公孙煜的事,你们俩那保密工作就跟玩儿似的。她在宫里伺候色老头,你倒是和她梦中情郎卿卿我我,新仇加旧恨,想毁了你的容太正常了。
江嘉鱼吐槽:“一晚上又是我又是窦凤仙,她都这么能干了?”
古梅树:你在搞对象的时间,她都在搞事业啊。
说得好有道理,江嘉鱼完全无言以对。
古梅树:看看,看看,落后就要挨打。小姐姐,支棱起来吧,不要搞对象了,去搞事业吧。
江嘉鱼嘴角抽搐:“你先把你的监听事业搞起来,少听妖精打架多听听谢窦两家的动静。老梅啊,你为什么就听不见宫里呢,不然多省事。”
古梅树:谁说不是呢,听说这皇帝玩得可花了。
江嘉鱼:“……”果然是你,老梅。
*
皇宫,坤宁宫。
“啪!”
谢皇后一个巴掌甩在昭阳公主脸上,没等她反应过来,反手又是一个巴掌甩在她另一边脸上。
“母后!”顶着两个巴掌印的昭阳公主不敢置信地尖叫,两只眼瞪得犹如铜铃这么大。
谢皇后端庄雍容的脸上一派冷凝:“第一掌是教训你不知廉耻追着陆洲不放,你是当朝嫡公主,却对一个对你无情无义的男人死缠烂打,让自己沦为笑话。第二掌是教训你为了争风吃醋竟然对江氏女下毒手还闹市放火,全然不顾会造成何种恶果,简直愚不可及!”
昭阳公主的脸红了白白了红,梗着脖子道:“谁敢笑话我,我是嫡公主,只有我不要的男人,何曾轮到男人不要我,我要是连个陆洲都得不到,那才叫笑话!”
“你!”谢皇后气极反笑,“好大的口气,你父皇四年前也觉得天下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于是酿成雁门关之乱,你是想效仿他吗?”
“母后少吓唬我。”昭阳公主振振有词:“我不就是想招陆洲为驸马,是陆洲敢反,还是陆家敢反?”
“你为了争风吃醋就想害江氏女能寒了军心,你闹事放火引发踩踏,三十余人受伤,会寒了民心。”谢皇后声色俱厉,“你说朝堂上想压制皇族对付谢氏的世家寒门会不会拿来做文章,一旦事情闹到无法收场,别以为你父皇护得住你,他自己都得焦头烂额。”
昭阳公主心跳漏了一拍,脸上那种满不在乎终于破碎,她声音发慌却仍是嘴硬:“外人岂会知道是我做的,他们又没有证据。”
谢皇后抬手将一块令牌砸在昭阳公主胸口,咣当一声脆响,令牌掉在她脚边打了几个转才停下。
昭阳公主低头看一眼令牌,隐约记得是宫人的身份牌,压根就没多想,只当谢皇后随手抄了块东西砸她出气,还不忿的撅了撅嘴。
见她仍是一幅搞不明白状况的蠢样,谢皇后徒然之间生出一种悲哀:“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愚蠢的女儿!”
昭阳公主勃然变色,之前的忐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一种愤恨与扭曲的快意:“母后是不是恨不得死的是我,而不是大哥二姐。可偏偏就是我这个最蠢的活了下来,他们聪明又如何,还不是死了。我是没他们聪明,可我命好,我好好地活着,风风光光地活着。母后少拿世家女那一套来要求我,我不是二姐,我才不要学世家女,我是公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干坏了又如何,母后还不是照样得给我收拾烂摊子,谁让你只剩下我这一个女儿。”
谢皇后僵硬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地盯着神情得意的女儿,一种战栗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娘娘。”宫人一个箭步扶住身形踉跄的谢皇后。
“皇上驾到!”
宫门口的太监扬声。
初一十五,皇帝都会来坤宁宫,进门就看见脸颊红肿的昭阳公主,皇帝只以为是昭阳御花园堵陆洲的事。他向来知道,自矜世家女身份的谢皇后百般看不上昭阳纠缠陆洲的行为。
“皇后干嘛动这么大的气,孩子嘛,好好跟她讲道理,怎么还上手了。”
“父皇。”昭阳公主喜出望外,奔到皇帝身边,彷佛找到了靠山,故意让皇帝看她的脸。
皇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对谢皇后道:“既然已经教训过,那就算了。多大点事,年少慕艾,陆洲长得确实出众又年纪轻轻就战功卓著,昭阳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陆洲屡屡拒绝昭阳,皇帝不觉冒犯只觉得他知情知趣,知道和世家划清界限。
昭阳要不是皇后所出,他倒是真愿意如了她的意,招陆洲为女婿,让他对皇室更加忠心耿耿。可惜昭阳前面的公主已经成家,后面的八公主才九岁,可靠的宗室中也没有合适的女孩。
昭阳公主立刻打蛇随棍上:“那父皇您下旨让陆洲给女儿当驸马吧,女儿真的喜欢他,除了他谁也不要。”
皇帝噎了噎。
谢皇后静静站在那里,看着皇帝怎么收场。
皇帝到底和文臣武将斗了十年,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昭阳,他端地慈父心肠:“喜欢归喜欢,可武将鬼门关上闯荡,指不定哪天就战死沙场了,父皇可舍不得你守寡。”
“陆洲那么厉害,才不会死!”紧接着昭阳公主理所当然道,“就算他死了,我再招一个驸马不就成了,怎么会守寡。”
皇帝彷佛又被噎了下:“可他常年征战在外,父皇舍不得你离开都城,也舍不得你们夫妻聚少离多,所以陆洲真的不合适。”
皇帝语速飞快,不给昭阳公主打岔的机会:“朕觉得景元就很不错,温文雅致,模样毫不逊色陆洲,才干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亲上加亲再好不过的亲事。”
皇帝击掌而笑,看向谢皇后:“皇后觉得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