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胸口剧烈起伏:“那你说怎么办,不管他吗,任由他攻城掠地,改天打到都城来,抢了朕的皇位。”
“管是自然要管的,只是现在的时机不合适,现如今边关强敌环伺,实不宜让中原陷入战火之中让外族趁虚而入,现昔年五胡乱华之惨烈景象。”谢皇后看着震怒的皇帝,“自然,这只是臣妾一家之言,陛
下可召集重臣商议对策。”
皇帝咬了咬牙,谢皇后都这么说了,那群重臣只怕差不多就是这个态度。一直以来,在大事上,皇后都是和朝臣一个鼻孔出气,一幅精明睿智的贤后模样,倒是把他衬托成了个昏君。
“说来说去,这还不是昭阳这个孽障闯出来的大祸!”皇帝冷笑一声,“之前皇后不说和留侯谈妥了,就是这么个谈妥法!”
谢皇后垂目,凝声:“留侯决定息事宁人,可架不住有人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
打那个证人出现,谢皇后便知是假证人。因为绸缎庄那把火不是宫人所放,而是宫人买通了一个地痞流氓所放,那地痞早第一时间被灭口。然而对方有备而来,顷刻间掀起山呼海啸的谣言,谣言这种东西,生造出来容易,辟谣却难,何况那也不全是谣言,假中带真足以以假乱真。
“是老三和萧氏所为?”皇帝眉眼间堆满狠戾,“怎么就不想想这天下乱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一群鼠目寸光的王八蛋!”
谢皇后淡声:“无凭无据,臣妾不敢妄言。”
皇帝暴躁地喘着粗气:“可老四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来,除了老三这边还能是谁,难道是张匀许广之流的乱臣贼子?他们竟然能把手伸到都城来,不,不可能!”皇帝脸色渐渐发白,眼中闪现惊恐。他宁肯相信是萧氏,也不希望是反贼,更不希望是一股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蛰伏在暗处。
皇帝咬牙切齿:“就是萧氏干的,早晚,早晚朕要收拾了他们。皇后,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昭阳推上风口浪尖吗?”
“是不是萧氏干的暂且放到一边,”谢皇后神情严正,“当务之急赶紧平息流言蜚语,以免愈演愈烈,酿出更严重的后果。”
“把窦美人推出去平息流言。”皇帝的态度果决到近乎冷酷,彷佛那不是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爱了好几个月的枕边人。
谢皇后缓缓摇头,唇角向下压了压:“让昭阳自己认罪。”
“如此一来,岂不是坐实了流言蜚语,”心烦意乱的皇帝斥责,“你这不将把柄往有心人手里送,生怕叛变的人太少是不是。”
谢皇后看了一眼皇帝,眼底的嘲讽几不可见:“闹到这步田地,窦美人分量太轻,已然不足以取信于世人,推她出去,只是徒惹笑柄。”
皇帝恼羞成怒:“之前你可不是这样说,你说的是不管信不信都得找一块遮羞布,窦家教女无方总比帝后教女无方好。”
“时移世易。”谢皇后袖子的手微微收紧,很快又松开,眼底的嘲讽已经荡然无存,彷佛从未出现过,“当初臣妾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般难以收场的地步。”
皇帝莫名心情好了几分,讥讽了一句:“原来皇后也有没想到的事情,早知道,当初何必瞎折腾什么李代桃僵,没准就是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才被人抓住了把柄。”
谢皇后垂了垂眼睑:“臣妾并非圣人,自然也会犯错。”也会护短。
皇帝揉了揉突突刺痛的太阳穴,没好气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倒是说说怎么收场。”
谢皇后抬眸,直视皇帝:“明日大朝会,臣妾会脱簪请罪,还会让昭阳负荆请罪,请陛下届时褫夺昭阳封号,将她贬为庶民,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杖责。谢氏不会求情,若是有十位以上的大人求情,陛下便叫停。”
皇帝惊疑不定望着谢皇后:“那若是无人求情呢?”
谢皇后抿紧了唇,往日端庄雍容的面容依旧淡然:“那就一直打下去。”
皇帝倒抽一口冷气:“那万一打死了怎么办?”
谢皇后长睫一颤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眼神一如既往的沉静:“那就是她命薄,这是她身为皇家公主必须承担起的后果。若是侥幸不死,陛下便下令将她囚禁于皇陵之中以儆效尤。”
皇帝倒抽一口冷气,竟有些于心不忍了:“何至于此。”
谢皇后神色决然:“唯有雷霆手段方能挽回皇族声望,安抚被寒的人心。”
想起失守的天水郡,皇帝那一丝慈父心肠很快便烟消云散。倘若早点把昭阳明正典刑以安人心,天水郡上上下下将士未必那么容易投降反贼张匀。降军终究是耻辱,难免受人诟病,也会被猜忌,有了第一次不忠,谁能担保没有第二次。
谢皇后继续:“惩罚之后是赏,还请陛下晋封江氏女为郡主,食邑加一千户,以作安抚也是告慰江氏英灵。”
皇帝不禁皱了皱眉:“可自来没有臣女封为郡主的前例。”臣女最高的爵位便是郡君,再往上的县主郡主公主只有皇族宗室女可封,唯一的例外是臣女和亲异族,可破格封为和亲公主。
谢皇后冷静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这节骨眼上,没有大臣会计较这个破例。”
“那倒也行。”皇帝不至于舍不得一个郡主的爵位,就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江氏女既然与留侯府的世子两情相悦,陛下可尽快召见留侯和临川侯,言明有意明日在朝会上下旨为二人赐婚,婚姻大事,总得先与他们说一声才合礼数。江氏只余下此女,留侯名满天下,江氏女嫁入留侯府,可安人心。”
原本焦头烂额的皇帝在谢皇后不急不慢的安排下,脑袋都不疼了,他不由击掌而笑:“皇后所言极是,如此厚赏江氏女,总能堵上天下悠悠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