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细……
少女们说话带着明显的燕国口音,为了对付稍强的韩国,卫燕两国长时间是盟友,姜黎以前没少跟燕国人打交道,对此很是熟悉,可是她明明死在玉都,周围怎会有燕人?
还好光线不强,她微微掀开眼缝适应了一会儿,才开始暗暗观察周围。
只见正前面的布衣少女揉搓着洗得发白的衣摆,看了看左右问道:“不是说两军交战不杀平民么?也不知韩军抓我们来做甚?”
“做甚?”人群里一略高挑的少女冷笑,“韩军阴险狡诈,打了这么久的仗,抓的又都是些女子,你说他们想做甚?你们以为之前被带走的都去了哪儿?”
听了她的话,牢中少女们白了脸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沉默下来,这乱世,人命尚且如草芥,更何况其他。
姜黎蹙了蹙眉头,听她们的口音与看打扮,似乎都是燕人?
韩国不是刚在玉都打赢了卫国吗?卫央不是奉城投降了?难道派去燕国的求救有了回应,燕国也加入战争了?
自己不是死了吗?
姜黎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光滑如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有太多疑问,刚想开口问询,不料一张嘴,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呛了一下,她不得不难受得咳了起来。
“阿梨,阿梨,你没事吧?”方才冷笑的高挑少女听到响动很快过了来蹲下。
阿黎?姜黎看着眼前抓着自己手臂一脸关心的少女,不着痕迹地打量起来。
虽然此女肤色略暗,但是长相周正,一双眼睛清亮有神,身材高挑,与这地牢其他燕地少女比起来,倒是别有一番姿态。
“阿梨,阿梨,你怎么了?可是嗓子还是不舒服?”少女眉头微蹙,有些担忧。
看她神情不似作伪,姜黎卸下了些许防备,清了清嗓子,问道:“咳咳你你是”
甫一开口,她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冷不丁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小心些,嗓子疼还是少说话吧,唉,叫你别跟那些兵油子较劲你不信,这下子吃到苦头了吧。”
少女一边替姜黎顺气,一边看了看四周,低声继续说道:“要不是韩军上边有命令,只怕你就不是被掐脖子那么简单了。”
韩军?掐脖子?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自己没有一点关于眼前少女的记忆?还有上边到底是什么命令?
姜黎压下心中诸多疑问,缓了缓定定开口:“你是……谁?这儿……又是……哪里?”
少女似乎有些惊讶,不过也是转瞬即逝,她抿了抿嘴唇,低声解释:“你又忘记了?唉,我是沐芳呀!咱们现在在溧阳的地牢里呢!”
又……沐芳……溧阳……
要是她没记错,溧阳是韩燕交界的第一大城,隶属燕国,距离玉都十万八千里,她明明死在玉都,如何会一点伤口没有的出现在这里?
且不说她对眼前少女没有任何印象,就是这名字也未曾听过。
还有听她们的口音,这地牢里关押的似乎都是燕女……
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她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借着地牢昏暗的灯火,细细打量。
手指纤长匀称,白如冷玉。
这是一双很美的手,却不是她的。
因为她的手,即使曾经如此,却也早就被枪剑划破了皮,被缰绳磨起了茧。
“玉都……玉都如何了?”她定定看着眼前少女,抿唇问道。
名叫沐芳的少女诧异地看了一眼姜黎,低头想了想,叹了口气,才道:“你问的可是曾经的卫国都城?自三年前玉都之战失败,卫君奉城投降后,整个卫国都纳入了韩国版图,玉都也已经更名为青州了。”
三年前玉都之战……
沉重的记忆纷至沓来,姜黎以手捂胸,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如今是什么年头?我……我们如何会被关在这里?”
对于她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沐芳好像见怪不怪,只耐心回答:“现在是庆历八年,因为吃了败仗,我们都被韩军给抓了起来。”
她看了看姜黎的神情,见她一脸困惑,又继续补充道:“阿梨,我是你的堂姐呀,你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在外养着,两年前才回到家里,不过因为病未治好,这两年你还是总是忘记事情。”
沐芳顿了顿,伸手轻柔地握住姜黎的手,满怀希望地问道:“咱们本是允州人,因为战乱过来投奔亲戚的,家门口的那棵大梨树你还记得吗?就是因为它叔父才给你取名阿梨的呀,还有印象吗?”
庆历是燕国的纪年,姜黎记得她死的时候是卫历十二年,换成燕国纪年该是庆历五年,那么按照沐芳的说法,现在距离她“死去”已经过了三年了!
原来她说的是“阿梨”而不是“阿黎”。
姜黎现在迫切的想要看看自己这张脸,可惜这地牢里并没有铜镜,她觉得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可是她又说不上来。
现在落在韩军手里,她不可能傻乎乎地说自己是卫国姜黎,更何况卫都已经亡国三年了,但她也不敢轻易相信沐芳的说法,只姑且暂时接受,毕竟她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好像有一点印象,但是又不记得很清楚了。”姜黎揉着额头,做痛苦回忆状。
沐芳听她说有一点印象,眼神立马明亮起来,安慰道:“记不清楚先别想了,慢慢会好的,你只需记得我是你的堂姐,不会害你。”
姜黎任凭她握住自己的双肩,垂眸,轻轻道了声“好”。
姑且就先做这允州的阿梨吧。
“你们是允州人?我也是呢。”一名绿衣少女挪了过来,擦了擦眼角,仿佛找到了亲人,“当时跟我一起的明明被抓了好几个姑娘,如今却只见我一个,也不知她们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