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他们的名字,是这个意思?”朝烟恍然醒悟,“平,并非平安,乃是荡平之意?”
“是。”许衷牵着她手,“或许也可以说,我便是该叫平北的那个。”
到了门房,又见齐刷刷抱了一排的拳。
许衷本算是个武人,家里也养了武人,看顾门房很叫人安心。其中块头最大的是个领班,叫做袁大。
朝烟看他脸上有刺字,看了许衷一眼。等二人走回内院,许衷告诉朝烟:“他少年时打死了人,刺配过一回。后遇大赦,回到东京来投奔我的。”
“打死过人?”朝烟心里慌慌的。
许衷捏了捏她的手:“不要紧。他那是为父母报仇,开封府都轻判了,说他本性良善。武功不差,看门护院是好手。”
许家很大,比李府更大,院落也多,朝烟小半天才走遍。
许衷本住在对月斋之中,因要成亲,便把家里最大的院落明镜斋修了出来,做二人共居所用。对月斋里的下人们一并迁了过来。
从前许衷身边没有妻子,他院子里也有两个女使,一个叫菡萏,一个叫香雪。
许衷和朝烟坐下,外头通传道这二人要来拜见主母。孟婆婆一听,这两个女使取的都是雅名,听着像是两个美人,心头一紧,怕进来的是许衷的通房。
通房毕竟不如妾室,只是家中的佣人,不必在婚前的细帖子上写明的。许衷在大婚当日发了誓,说此生仅朝烟一妻,绝不再纳妾,却没说有没有通房。
朝烟也不曾问过许衷通房的事,孟婆婆等人总盼着许衷的后院是干净的。可嫁都嫁进来了,若此时真冒出两个通房来,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免得给朝烟冠上个善妒之名。
哪里会晓得,进来的两个女使,虽说名字都雅,听着像是美人,两个却都不算好看。低着头闷闷不说话,一看就老实。
孟婆婆松了一口气。
许衷说道:“这两个是我身边的女使,细活不算好,但胜在力气大。”
菡萏、香雪给朝烟磕头,朝烟叫她们起来,笑问:“怎么还有力气大这一节?”
两个女使都低着头,不说话。许衷替她们讲:“她两个都会武,从前只在我院子里埋没了,如今你来了,便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出行吧。”
“怎么你家里谁都会武呢?”
“出外做生意,没点拳脚功夫不行。”
“……”朝烟尴尬笑笑。
掉进武人窟里了。
朝烟认完了许衷家里的人,便也给许衷认她带来的人。
秦桑自然不用说,许衷早就见过了。
孟婆婆是朝烟最最贴身的,许衷也知道,她是从前朝烟母亲身边的人,对她多有礼敬。
年纪小的,还有个一等女使叫做欢莺,许衷不曾见到过。如今看了,真是人如其名,无论说不说话,脸上都是笑,喜庆极了,看着都舒心。
与欢莺差不多年纪的,有一个喜雀。是个粗使丫头,专管一些跑腿、煮药之类的事。
流霞、翠玉都是宫中出来的人,皇后身边人,到哪里都会被高看一眼。在李家时,二人就主管着管家事宜。到了许家,管家的大权交到了朝烟手里,主持的自然也是流霞与翠玉。
除了这些身边人,也有其余的杂事。朝烟带来两个绣娘,手艺都不差,只是从前在李家,不敢怎么用太豪奢的锦绣制衣。如今到了豪富许家,针线的手脚都放得开了。
孟婆婆的两个儿子,罗川、罗江也到了许家,罗江还是去做了门房,罗川也还在院子里。笑嘻嘻跟流霞打笑,流霞嗔他过于轻浮。
许衷最后见到的李家来的,便是孙四娘。
孙四娘的好手艺,当晚便展现给许家人看了。
许衷并不在饮食上有什么苛求,母亲梁氏久居佛堂之中,常年茹素。许家上下的厨房都没什么讲究,做出来的膳食也就是寻常。
可孙四娘一来,她那些金银炊具摆出来,就把许家的厨房都沾染上了富气。
好像本该如此。
做出来的菜,更是叫许衷都惊诧了。这可不是一个寻常厨娘会有的手艺。原先见了孙四娘,看她孤高的模样,知道她应该有点本事,却不想手艺如此超群。
这样的人留在许家,只给他与朝烟两个做饭菜,实在辜负了。
当夜,许衷便和朝烟讲道:“我想给你那孙四娘指个去处。”
朝烟眨眨眼:“咦?你不喜欢她做的菜么?怎么要赶她走?”
“不是赶她走。”许衷从箱箧里拿出一张店契,给朝烟看。
“这是遇仙正店?”
“对。”
“遇仙正店也是家里的产业!!?”朝烟实在惊诧。遇仙正店!都人口中“前有楼宇后有台,一杯银瓶七十二”的遇仙正店,京城中最最上等的酒店,怎的许衷没跟她讲过!
“不算家里的产业,只是我祖父当年投了钱进去。如今酒店做大了,家里每年分点钱罢了。”
“故而,你想让孙四娘去那里?”朝烟明白过来。
姜五娘在饭桌上听着朝烟说当日的事,问她:“那么孙四娘,她自己愿意么?”
“她不仅愿意,还给我磕头呢。”朝烟笑道,“能进遇仙正店做厨子,给京中权贵们做饭菜,是多少人梦寐求之之事。孙四娘的好手艺,总不好真一辈子在我家埋没了吧。”
用完膳,朝烟带着许衷到了入芸阁,要他去书房里稍坐一会儿,她去和姜五娘说会儿子话。
她说自己书房里什么书都有,许衷去了肯定也坐得住。可许衷推门进去,却见着里面空空荡荡,连书架子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