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当然见过,只是记得不清楚了。
她只记得,那日父亲莫名带她去了三清观,莫名又领着她往后山走,莫名让她摘下帷帽,就是为了让她和那郑平远远相望一眼。
弱质书生罢了,朝云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她再一次起身,绕过姜五娘,走出了正屋。
姜五娘想再去拉她,却被她甩开了手。
“一个个都欺骗我。”
李朝云声音轻柔,姜五娘却从这短短七字之中,听出了她的一丝悲凉。
“三娘走得好凄切。不过这样也好,凄切些,便不会再回头去找那阉人了。无论怎样,至少好过跟阉人在一起。”姜五娘心里想着。
不知她是在宽慰,还是在说服自己。
当朝云走到了门口,姜五娘对着她喊道:“你姐姐快生了,过几日,我带你去看她。”
朝云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三月,李朝烟急产。
许家早就请了大鞋任家的任大娘子住进家里,等着给李朝烟接生。
任大娘子是东京最有名的接生娘子,说是接生过不下两千个孩儿,见过的产妇多得数不上来,从不曾在手里死过人。都说女子生子是走鬼门关,那任大娘子便是守在鬼门关口的守将,看见一个产妇到了门口,用尽解数也要把人赶出那地界。
从前任大娘子还不出名时,多是给街坊邻里接生。那时只是到处去帮忙,后来做出名气来了,招牌也打了出来,学着别的店铺,取了个名字,就叫做大鞋任家,只因任大娘子脚大,鞋也大。
没人知道任大娘子的官人是做什么的,那汉子似乎只是给了任大娘子一个任姓。任大娘子接生过这么多孩童,却偏偏自己还没个孩子。
许衷早几个月便付好了定钱,整个三月,都请任大娘子暂住在马行街,怕的就是朝烟急产。
果不其然,这日朝烟与秦桑走着说闲话呢,忽然崴了脚,动了胎气,说生就生了。
好在许衷在家里,一切都没乱套,任大娘子到了产室一看,上手一摸,说是除了胎位不大正,别的都还好,让朝烟不必担心。
只见任大娘子上手,在朝烟肚子上轻轻揉了一圈,又轻拍了两下,笑道:“此时便是正了。娘子再稍等片刻,当下不是最好生的时候。再等上一会儿,娘子再使劲。”
朝烟起初倒是不叫,因还没痛起来。刚在想那些生产会很痛的传言都是假的,谁知便真正痛起来了,一阵阵撕裂般的痛从腹下传来,浑身顿时像扎满了针,哪里动一下,都觉得身上要散架。
“啊——”
朝烟惨叫了一声,头上顿时沁出了汗。
任大娘子道:“到时候了,娘子,来,用力。”
朝烟叫得愈来愈凄惨,听得许衷在屋外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