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头百姓不识字的,听不懂什么凤髻龙纹,可却能听懂那后两句。说的不正是新婚夫妻和乐之状,正合此情此景。
欧阳修再高声唱来,用了南歌子的调: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
“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新娘子依偎于官人身边,弄着纤细毫笔,描花练字,问着官人,如何书写鸳鸯二字。
情意缱绻,听来便是一桩好婚事。
喜队正在面前,又听得如此好词。会赏词之人,一听便知此几句的闲逸妙处,赞道:“好词,好词!”
众人拍起手来,才有某人认得:“呀,这不是欧阳学士么!”
“欧阳学士?”
“写‘且把金尊倾美酿,休思往事成惆怅’的欧阳修!”
文坛之中,莫不识欧阳修。百姓之中,莫不唱欧阳修之词句。
从前都只是听别人说起名字的欧阳学士,此时实打实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像是天上的神仙到了凡间,叫人看着都恍惚。一想,今日出门真是有大福气,不仅看了场官家赏赐的婚事,还亲眼见到了名声显赫的文坛领袖欧阳修。这双耳朵愈加享福,听到欧阳学士作了新词。
欧阳学士之词,必定传唱千古。这一日,可是要被千百年后史书记下来的。
汴河水上,一艘客船临岸停靠着。
靠窗的闲坐上坐着位中贵人,从窗口远远看向岸上的热闹。他手中拿着茶杯,却久久不曾喝上一口。
小二过来问:“客官想去看亲队,不妨上岸去看看?”
那中贵人放下茶杯,轻轻叹道:“不必。”
三两闲客从小舟登船,拍手称赞着方才在岸上听得的词句:“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好句,真是好句。把那新婚娘子的娇怯可爱写得淋漓!”
“欧阳学士这随口便能赋得一首,陈兄不妨也应景作个词?”
“哎,有欧阳永叔珠玉在前,我这木渎之才,何必操斧于班、郢之门!”
客人们笑着入座,喝上一壶好茶,论起了当今文坛之风。
客船在汴河慢游半日,至夜方休。
小二来叫那中贵人:“客官,要打烊了。”
中贵人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看见沿河的夜市花灯缤纷,斑斓地照亮了月下的河面。
走出船舱,上了岸,抬头望见的,便是一轮圆得太完满的月亮。
此时的朝云,正与郑平同坐在喜床上。
两人都已经更衣洗漱毕了,屋里的下人们也都退了出去。
朝云直勾勾地盯着郑平的脸,看得他不由得心虚。
“三娘,你……?”
郑平想问问她在看什么。
朝云抿抿唇,叹道:“你没胡髭。”
“胡髭?”郑平不明白她的意思,“我…我才刮过。”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