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插簪时还以为新妇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竟是面软心硬的人,叫杨氏好生难受。
偏偏朝云一句都不回嘴,她愈加觉得心里这团火气没地方出了。
坐到午膳时分,朝云已听杨氏念叨了一个多时辰,耳朵都快起茧子。
说来说去,杨氏无非是告诉她郑家上下有哪些规矩。
郑家是杨氏当家,管家的对牌、钥匙都是杨氏亲手打理的,如果朝云要出门,便要来请杨氏给对牌。再说郑家以孝治家,朝云每日须得早起来给杨氏请安,奉茶伺候,不得偷懒。
朝云都当笑话听过。从前当姑娘时,她连给自己的生身母亲都没伺候过,如今下嫁到这里,要给这么个婆母请安?做梦吧。她一只耳朵听进,一只耳朵放出,便当杨氏说话是鸟儿在叫。
大伯母适时插一嘴:“我那媳妇,每日天不亮就等在我门口了,那才叫孝顺呢。我那女使们,都没我那媳妇勤快,端茶倒水,伺候餐食,无不亲力亲为的。”
朝云对着茶杯吹了口气,心想道是哪家可怜姑娘,摊上这么个夫家。
总算等到杨氏说的口干了,大伯母与三婶母也要回去了,朝云与郑平才起身告辞。
人都走后,杨氏与心腹女使抱怨道:“真会装模作样,以为她乖巧听话,其实不把我放在眼里!”
正是一日之中颇热的时候,朝云出了正院,走了几步,便觉得脸被晒红了。
郑平道:“三娘,你热吗?”
朝云反问:“你不热吗?”
于是两人便一同快了脚步,想赶紧回去乘凉。
谁知刚走上几步,竟然又碰上了人。
朝云低着头走,还没见着前头来的是谁,只见一个影子,横亘在她的面前。
郑平停了下来,对着撞见的人一拜:“见过兄长。”
朝云抬起头,看见了郑平口中的兄长——郑家大郎,郑迢。
这是朝云第一次看见他。
郑迢一袭紫衫,松垮的衣裳像是不曾扎紧,耷拉在身上。头发也只是散乱地用簪子一插,还有几根闲散地盖在了那双的桃花眼上。
一看便是东京浪子,长于声色之地。
他相貌也不算清秀,比郑平的模样差了远了,但倒是和杨氏颇有几分相像。
“哟!”郑迢声音轻浮,身上绕着一股浓浓的酒气,是昨夜宿醉的缘故,“这不是我的弟弟么?啊唷,这个是谁?”
郑迢的眼睛往朝云身上瞟去,上下打量几眼,最终落在朝云的脸上。
双颊红扑扑的,但眉眼之间都是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