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多惧老,能坦然面对衰老的毕竟少有。这么些年,柴嬷嬷没有如那等勋贵妇人一般于吃食和用食上百般注意,也不曾纠结于所谓的保养方子,脸上除却几道被岁月刮出的皱纹之外,却并不比那等勋贵妇人差太多。
那一击重锤之下,也几乎带走了柴嬷嬷所有记忆里的伤心事。每天一睁眼便能看到她最惦记的小郎君,自是能总满面笑容的应对着每一日。
小跑着过来的柴嬷嬷打开了手里的画卷。
月光下蓝衫长袍的年轻公子踏月而来,整幅清浅素雅的画卷里唯有眉尾一处的痣是其中唯一的艳色。
画的不错。虽然与名家画手无法相比,可置于寻常闺阁女子之中确实已实属不错了。
林彦在看到那眉尾的一点艳色与画中人肆意霸道的眼神上怔了一怔,脸色微变,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画作右下角的题字日期上。
大靖二三一年。
大靖灭亡的前三年。
林彦下意识的看了眼一旁的柴嬷嬷,见她依旧是如孩童一般天真欢欣的样子,便又重新再看向面前的画作。从画卷的着墨颜色上看来,确实不似新画,又因没有刻意典藏保存,画卷的纸张甚至有些泛黄了,这确实是一副有些年份的画作该有的样子。
可这画中人那眼神和眉尾的那颗痣分明是崇言啊!
大靖二三一年,彼时的崇言可还在襁褓之中,所以这画作上的应当是与崇言相貌相似的赵小郎君了,可这赵小郎君哪来的痣?
季崇言也在看到画像的一瞬间露出了些许惊愕之色,正惊讶间,那边举着画作的柴嬷嬷已经高兴的嚷嚷了起来:“郎君果然在意那大小姐在意的紧呢!大小姐在画作上为你点了颗痣,郎君便也学着人画了颗痣。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脂粉之物可不是女子独有的,男子也是用得的。昔年魏晋南北朝时期那些个男子便是如此白粉敷面,郎君不必在意……”
柴嬷嬷唠唠叨叨的说着,一旁的季崇言和林彦谁也没有打断她的话,听的很是认真。
“我瞧着那大小姐眼光不错,郎君有了这颗痣倒是更好看了,如今眼神也锋利了些。”柴嬷嬷说到这里,语气中不由多了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我们郎君可是大靖最厉害的少年将星呢,本就该如此!年少不张狂难道待到老了再来如此吗?”
林彦:“……”有时候当真觉得这脑袋挨了一记重锤的柴嬷嬷比脑袋正常的普通人还要会说话,譬如眼下这话到底是在夸崇言还是在夸崇言呢?
季崇言勾唇笑了起来,眉眼的红痣也因着这一笑柔和了下来,显然对这话很是受用,心情不错。
待到柴嬷嬷离开之后,林彦思及他那两身打扮,忙道:“旁人的眼光你可以不信,那位的眼光倒是可以信的。”
自从遇到了那个“冰肌玉骨、步步生莲”的姜四小姐之后,崇言便不是以前那个崇言了,再来几下,真真叫人有些受不住。
季崇言将画卷起来,点头道:“我亦觉得如此。”
不过他觉得“如此”的缘故却不是因为那位“妖女”的名号,而是那位“妖女”能“察觉”出赵小郎君的不足,将画作修正成他的模样,可见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他有些期待端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