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着手里的欠条,秀儿脸色难看。
女孩子顿了顿,接着说道:“最后第二张是你的身价,花老鸨留下的,春妈妈一见这银子便觉得有问题。”
秀儿咬了咬唇:花嬷嬷和春妈妈这些人都是风月场上的老人,身价银两这等事自然最是清楚。
将最后一张欠条翻过,秀儿看向手里最后一张。
“最后这一张是你父兄向人牙子递的条子,说家中有女十岁,擅劳作,问人牙子要不要,可以卖多少,人牙子回的是二十两。”
这条子不知道花嬷嬷是用什么办法拿到的,先前她还在奇怪花嬷嬷的匣子里留着几张与大丽、杨衍等人完全不相干的条子做什么,直到给春妈妈看过之后才明白用处在这里。
姜韶颜开口道:“当然,直接的证据我没有,我也不曾抓到你父兄和大丽亲自见面的情形……”
“她不会亲自出面的。”秀儿却在此时开口打断了姜韶颜的话,脸色白的惊人,“你当然不会抓到我父兄与大丽亲自见面的证据,不过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视财如命的父兄为什么会舍弃二十两而选择十两?自然是有人许诺给他们更多的银钱了!
花老鸨手里养了不少知客,毕竟开青楼的,背地里做过的缺德事多了去了,没有知客早被人套麻袋打了。
那么多知客自然是不惧一两个赌徒的。不然也不会敢这般随意压低了银两收来路不明,被拐子拐走的女孩子了。
还没到大丽身边时,她同花老鸨手里那些姑娘呆在一起时是亲眼见过有姑娘的亲眷上门挑事被花老鸨的人收拾的。
她父兄来过很多次,却一次都没被花老鸨手下的知客撞见过,那是巧合吗?很多事情此时再想起来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没有被日常在外巡逻的知客撞见,却被难得出门一次的大丽撞见,这也是巧合吗?
若是有大丽许诺的那笔钱在先,父兄忍痛舍弃了二十两,选择十两,那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秀儿的脸色在松木寺林的映衬之下越发苍白。
她不知道自己被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会怎么样,或许会遇到一个不讲理的主子,也或许会遇到一个通情达理的主子,更或许是在大户人家的外院做着粗使的活计。可不管怎么说,她都能看到自由,有个盼头,待到攒足了银钱也有得到自由身的那一天,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如同笼里的鸟儿被囚禁起来。
她这些年被大丽带在身边看过很多突然消失的大丽跟前的红人,大丽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但凡有一点可能会惹麻烦的苗头都会被及时掐去,她那一对父兄却始终没有事……难道还是大丽特意照顾她不成?
秀儿苦笑了一声:这种照顾谁受得起?
“是她做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对着面前的女孩子说道,“我知道是她做的。”
她看了那么多年大丽的手段,眼前这手段委实太熟悉了。
“应当是一开始她就选择了我。”秀儿说着,脸上现出了一丝冷意,眼里却满是茫然和不解,“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选我?”
眼下她被选为棋子是因为长的与大丽有几分相似,可那个时候她不过才十岁,模样更是黑黑瘦瘦的,与好看无缘,也看不出什么与大丽相似的地方。
这一点姜韶颜自然也已经发现了,她微微拧了拧眉,问秀儿:“你……长的像你母亲?”
大丽不可能未卜先知便事先猜到秀儿长成之后会同自己有几分相似,一开始就将手伸向了秀儿。
她见过钱三掳来的那一对父兄,长的与秀儿并不像。
秀儿闻言怔了一怔,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已经记不清母亲的印象了。”
姜韶颜闭眼回忆了一番先前看到的那对赌鬼父兄,顿了片刻,说道:“你那个兄长长的也不太像你父亲,可是像了你的母亲?”
不过秀儿兄长虽然与其父相似的地方不多,却也多少有些相似之处的,下半张脸和嘴就有些肖似其父,不过上半张脸去并不像其父。
秀儿想了想,点头道:“我倒是听人说过兄长像我母亲这种话。”
听到这里,姜韶颜只是再次打量了一番秀儿,顿了片刻之后,才道:“你比你兄长小十岁有余,彼时你父亲早已染上了赌瘾,你兄长彼时虽然还未染上赌瘾,却也不过十岁有余,家中这样重的负担,以你父亲的为人怕是不肯再让家中多一个孩子的。”
这话听的秀儿忍不住皱起了眉:“你说的不错。我自出生起,父亲是总是打骂我赔钱货之流的,母亲因着护我也时常挨打,听人说若不是我母亲瞒着,父亲根本不会要我。”
一想起母亲病弱还护着自己,瞒着父亲生下了自己,秀儿心底就是一软,那个家里,母亲是她心底唯一的慰藉,不过却已然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