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娘子说没这个必要了。”白管事说到这里,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印象中的刘娘子不是这般冷情之人,相反很是重情义,却说出“没这个必要”这等话,而且说出这句话时的反应还是带着笑的,看着心情似乎不错,确实有些奇怪。
只是这奇怪此时对四小姐说来也没什么用处了,人各有志,刘娘子要走,他除了祝福也不能做什么了。
没这个必要了么?姜韶颜也有些意外,不过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人各有志,强留无益。这一点上,她同白管事想的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姜韶颜朝众人摆了摆手,道了一句“来日再见!”便走进了马车。
马车悠悠晃动了起来,待行至方家门口时看到长如龙一般的马车队伍,以及为首那个挂了鎏金色丝绸的马车时,姜韶颜忍不住扶额道了一句“果然”。
听到动静,马车里的人也在此时探出头来,兴奋的朝她招了招手,道:“姜四,我大姐还是让我去了!”
就知道姜四说的不会有错,去京城这种机会可轮不到三妹头上。
姜韶颜看着她“披金戴银”的马车,默了默,道:“你行李稍多了些……”
香梨抓了一把花生正剥着,闻言下意识的探出马车看了眼方家的车队,只看了一眼这望不到头的马车队伍,她便忍不住道:“这不是稍多吧!这是太多了吧!”
听到这一句感慨的方知慧毫不客气的瞪了她一眼:“你懂个什么,我此去京城兴许要住上个一年半载的,行李怎的不要多带点?就这些还少了呢!”
香梨:“……”
不管如何,多带了行李,一眼望过去七八辆马车的方知慧自是不可能走在队伍中间的了,只能落到队伍最后去了。
中间再夹了钱三、春妈妈、姜二夫人这些人的三辆马车,一行人行至季家别苑前停了下来。
吴有才自是早早便来了季家别苑门前,当然,也不是白来的,是带着被关了许久的杨仙芝来的。
好些时日不见,杨仙芝略有清减,不过到底还是个美的,略施了薄粉之后倒是更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了。
此时的她没有再在面上蒙什么面纱,对着安国公行过礼之后便来到了正在说话的季崇言和林彦面前。
略一欠身之后,杨仙芝便看着他,一双眼睛微微发红:“世子……不改主意了么?”
姜韶颜一行人来得巧,过来时正见杨仙芝站在季崇言面前开口发问。
这情形,原本还在三辆马车后的方知慧看的当即跳下了马车,丢下烟花周,跑到姜韶颜的马车前跳了上去。
“让一让!”方知慧将香梨往一旁推了推,让她让个位子给自己,挤在马车里同她们一道向那边看去,边看边忍不住“啧啧”出声,“她还不死心啊!”
杨仙芝的用处她早被大姐提点过一番了:这是杨家一早便准备用来拉拢权贵的棋子。
以她所见的杨仙芝,必然也是自小便知晓这一点的。
可即便是拉拢权贵,大腹便便年纪一大把的同眼前这位生的比美人本身还好看的安国公世子比起来,傻子也知道选后者。
对于自己的美貌,杨仙芝一贯是自信的,这从先时她的自傲就看的出来,可这样的美貌对上面前这位大抵是看惯了自己美貌的世子而言却没有过半分用处,眼下都要启程了,杨仙芝似是还不死心。
季崇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抬手,道:“杨二小姐,季某的主意从来没有变过,请吧!”
红着眼睛的杨仙芝神情怔忪了一瞬,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美人落泪,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令人动容。
可对面之人依旧不为所动,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仙芝这才转头咬牙踏上足凳进了马车,车帘微动,彻底隔绝了旁人的窥视。
“虽然知晓她就是朵食人花,可这般模样,确实瞧着我见犹怜的。”方知慧吃过杨仙芝的亏,自是不敢再对着她那副样子生出什么怜惜之情,只是忍不住唏嘘,“我大姐说这杨仙芝也有意思,一面狠辣阴毒,手段百出,一面却又有些‘天真’的觉得美貌可以得到一切。”
“她觉得没有人能挡得住自己的美貌,觉得这位季世子会因为自己的美貌而留下一个意图不明的棋子。”
明知是颗棋子,却依旧栽进去,不是‘真爱’就是好色之徒。
不过这样的‘真爱’从一开始就带着算计,又算哪门子的真爱?说到底还是自相矛盾的。
“不是她这般觉得,是她母亲便是这般以为的。”姜韶颜看着那辆隔绝众人窥探的马车,顿了片刻之后收回了目光,“她也信了她母亲的话。”
前世,大丽便是这般觉得的。出身于青楼花船,是众人眼中的“低贱之人”,在被江家人接去前的大丽已然在江南道混的风生水起。能够做到这一点,除却手段之外,大丽确实靠着相貌获益不少。
可大丽所谓的风生水起从一开始便是对上那厢会入风月场之人,是季大老爷那等“风流才子”,于那等人而言,喜欢来得自然快,你皮相好看,他便喜欢,大丽因此受益不少,自然觉得相貌重要。
待到去了长安城遇到江小姐受挫之后,她那般自负的人自是不肯接受自己的手段、智谋、才华这些东西不如旁人的,便只将这一切归之于相貌之上。至于出身,她没得选择,可在江南道时能将比她出身高过不少的贵女玩弄于鼓掌之中,可见在她眼里,出身这个也不是最重要的。
在大丽的眼里,相貌至关重要。这一点,单看杨仙芝对自己相貌的自负遮面这些举动就可以看出了,大丽在她耳边怕是从小就是这么说的,杨仙芝自也对此深信不疑。
这话听的方知慧一阵唏嘘:“如今这杨仙芝这美人……”话至一半,忽地噤了声,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日光下手中甩了个漂亮枪花朝这边望来的人。
姜韶颜也在此时抬眼看了过去:那张已然看过很多次的脸向这边侧了过来,唇角微勾,对着杨仙芝时的冷若冰霜就在瞬间冰雪消融,赛过名山峥嵘的五官线条柔和了下来,由那眼尾眉梢的那一点艳丽点化开的潋滟衬的身后的满城烟雨黯然失色。
正愣愣的同姜韶颜和香梨看着此时容色极盛的季崇言,方知慧突地觉得鼻子有些发热,有什么东西似从鼻间流淌了下来,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自鼻间流淌而出的东西,看到满手的殷红,方知慧顿时吓坏了,惊呼了:“我怎么流血了,姜四,我会不会死……”
姜韶颜收回了看美人的目光,鼻子动了动,凑近闻了闻方知慧身上的味道之后开口问她:“你早食吃了不少燕窝?近些时日也服了不少补物?”
方知慧点了点头,忐忑的看着姜韶颜:“姜四,我这要紧么?不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吧!”
“你这是……”姜韶颜张口正想解释一番,眼角余光却看到同样鼻子里塞了两个布团小跑过来的烟花周,放弃了慢条斯理的解释,言简意赅道,“你同烟花周这些时日补过头了!”
补过头了……方知慧摸了摸鼻子,埋怨的看了眼同样不比她好多少的烟花周,道:“他说路途遥远,要吃上十天半月的干粮,我二人想着怕身体撑不住,便补了补……”
这一补便补过头了。这还真是个啼笑皆非的闹剧!烟花周连忙拉着跳下马车的方知慧回后头处理鼻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