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手机,却发现自己的手在轻轻地发颤。
“怎么了?”他说。
“你好久没有说话。”言柚的声音不掩担忧,“到底怎么了?就算那张纸上的笔迹是你爸的,那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程肆闭了闭眼,眉心是散不尽的心事。
他想起程望思临终前的那些话。
所以他们是当年就发现了,程术知不顾道德伦理,以人作为他的实验工具,所以才强制性地中断了儿子的研究之路,让他转而从商。
所以他说,程术知怪他们乱了他的路。
所以,合眼前喃喃的那句“害死你的凶手”,指的就是程术知。
所以程术知要找的东西,或许就是这一页纸。但它不是被寄到这里的包裹中,却又阴差阳错地,巧合地出现在了江城,出现在言为信的遗物中。
这张纸上面的记录,是梁令拿到的证据。而不慎被推入水中,可能只是计划之中的杀害。
所以就为了这张纸,杀了自己的母亲,甚至连累了另外一条危难时刻见义勇为的生命?
“当年的事。”他按压着那张纸,手背上青筋鼓着,蔓延至小臂,他几乎是逼自己说出这句话,“或许根本不是意外,你爸不应该去救人。”
“什么?”
言柚的声音明显带了颤意。
“言柚……”
他的声音变得很低,明明很轻,却听起来沉重不堪。
秘密可以存在,但幕布之后的真相,即便丑陋不堪,即便是把刀,也应该亮出来,给还活着的人看。
他像是逼迫着自己,踩着荆棘往前走,逼迫着自己亲自动手,划开一道势必会将她推远的汹涌湍流。
“你爸他,”程肆靠着身后的椅背,紧闭双眼,却又同时,一字字清晰无比地说,“他是被连累了,凶手是程术知。凶手是我爸。”
没有人知道电话究竟是谁挂断的。
言柚没有,程肆也没有。或许只是某一方的手机因为电量耗尽而关了机,替他们中断这一场无声的凌迟。
他们安静地各自等待在手机另一端,呼吸可闻,却在相隔近两千公里的一南一北,连风声都是不同的呼号。
言柚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梦见小时候的夏天,被言为信牵着手去公园看樱花。那时候有人给她买好吃的,变着法儿地哄她开心,清楚她所有的喜好,纵容她所有的坏脾气。
一觉睡醒竟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美梦果然令人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