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绢帕在眼尾摁了摁,又才牵着楚衿向前堂走去,楚衿小脸上满是不解,咬着唇想了一好会儿才明白她为什么有哭意,原来九姐姐对她好,就值得她哭么?
她仰头看了美丽温柔的继母一眼,便暗想往后不能再她面前惹她伤心了,这样好的继母,还带她回顾氏看了那锦毛老虎,万不能惹她落泪的。
楚氏来客不可谓不多,陆氏、虞氏跟其余望族家中稍有体面的郎君、女眷都不可避免要来凑一场热闹,还有城中诸多有名望的儒生……
楚衿才见了几家来客,光是施礼问候便觉累了,等到来客暂缓才跟兄长们抱怨,“九姐姐不来才是最好,这些人怎地什么都要拉住问一句?”
楚晔牵她去坐下,笑道:“问你是喜欢你,你九姐姐不来,你正好连带她的那一份一并做了。”
话音刚落,婢子又迎了几位客人进来,顾媗娥一见娘家人便上前了几步,楚崧也紧随其后,这却是楚晔第一次拜见顾氏长辈,见到年华光景不过四十的顾大夫人,他忍下心中异样,待双亲拜见过了便携弟妹作揖拜道:“三郎见过外祖母、见过诸位叔外祖父、叔外祖母,见过诸位舅舅、诸位姨母。”
顾氏族人也都识趣,哪能于此说笑他,都是笑着应下,含糊略过他跟楚郁去,只叫楚衿说话,便连惯来活泼的顾妙娘,听到那声“姨母”时即便怪异,也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楚晔对顾氏诸人也由此生了些好感来,拉着楚郁后退,只默默听几人寒暄,心道父亲这婚事,目前看来,倒是没有什么妨碍的,起码他兄妹几人都极为满意。
这里说着话,虞氏也来人了,一个中年男子在前,携了数位家眷进来堂前,这男子正是虞氏的当家族长,一入堂中便与楚崧好一番交谈,留家眷在侧,又等互相见了礼,却听到虞氏一位夫人问道:“不是说还有个大的女儿,怎未曾见到?”
楚崧身形一顿,笑着回身来,“我那女儿体弱,稍有热闹便会伤神动气,特叫她不来的。”
他自从来了金陵,可从来没有在人前有过半分失仪或张扬之举,这番话却实在冷硬,来客皆惊诧,堂上顿时静了下来。
虞氏那位夫人神情霎时难堪,半响才收拾好面上的情绪,又显露了几分狂态,眼皮子一翻就拉着顾媗娥道:“太傅实在疼爱女儿呢!”
顾媗娥也浅笑着退后一步,松开她的手,“那孩子我也疼爱异常。”
“再疼爱也不能由着性子来呀!”
虞氏诸人竟也由着她说话,连虞族长也一脸好整以暇的笑。
“哪有外祖、舅舅们来了不亲来拜见的道理,这样的女儿,可不好择婿的,楚太傅要是真爱女儿,便该管得严些。”这夫人妆容寡淡,面容瞧着也是个恬淡的,偏偏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碰,便是满屋子的噪声。
顾三夫人看顾媗娥手上攥着帕子,手背隐隐冒了青筋,便拉了她的手,对那夫人笑道:“九娘的亲外祖是弘农杨氏,亲舅舅是执掌三十万大军的大将军,我们于她虽也是极为亲近之人,但是早已事先约定了,她不爱见到闲杂之人便不要来堂前见客,我们自会闲下另聚,此为家事,便用不着八夫人来指点了。”
楚晔跟楚郁对视一眼,不妨这顾氏族长夫人竟是这样通达的人,心中又对顾氏生了些好感,倒是好奇这虞氏是大夫人的娘家,为何她与虞氏诸人瞧着这样生分?
楚崧闻言也是一笑,对那虞八夫人道:“原是八夫人,久仰,想来是夫人原来久居故国皇城中,并不知长安风俗,我家九娘择婿这事,可不是旁人挑她,别说她是不爱见人了,她便是见不得山见不得水我也会想法子给她移山搬水,择婿也不用您多操心,世上男子若是做不到我这般的,我也不放心将女儿嫁给他了,夫人您说呢?”
虞八夫人脸一白,转头看向族人们,见他们都似置若罔闻,便知自己不过又丢了一回脸,强撑着说了句“太傅言之有理。”
楚崧笑容未减,唤来婢子请他们一行去宴上,虞氏族长此时才似反应过来,笑口称“失礼失礼”退了去,等他们一去,顾大夫人便向楚崧道:“未想今日她也来了,这位南丰公主……”
她说着忙改了口,“八夫人说话最是没有遮拦,虞氏从前也顾及她身份不加约束,如今即便……齐朝皇室不存,对她亦是放纵的。”
楚崧却明白虞氏纵八夫人如此行事,不过是为了跟自己抛开牵扯,自他与顾氏联姻之后虞陆两族便显露急态了,眼下看来还算镇等,他却明白他们的目标是太子,应是怕与自己来往多了,往后也要像顾氏一般通过自己才能跟太子搭上关系。
楚衿却是神色怪异地看着虞氏族中一个垂眉默言的少女,等他们离开正堂才从去扯着楚晔的衣袖轻声问:“三哥,那一个姐姐,打扮跟像长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