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姜与虞少岚皆陪同在这队伍后面,还远远被宫娥们给隔开了,此时只能听到前头在笑,楚姜向前看了看,大约猜到了是在夸奖冯采月,便不再多顾那处,轻轻拽着虞少岚的袖子,又落后了些。
忽听身边人问道:“九娘,你在内宫中,可有见过那位陈王孙?”
楚姜并不惊奇她会好奇陈询,那日晚间天子便向外下了诏令,嘉赏陈询的大义之举,顺道渲染了一番他的身世,这几日宫人们口中出现最多的,便是这陈王孙,还编排起他的故事来,其中波澜比起程婴救孤来也不逞多让。
她便点头道:“我随娘娘去章台赏月的时候远远见过,他应当是被分在了那处值守,少岚姐姐问他做什么?”
“我父亲与南阳王是至交好友,我族中曾发生过一些事,我怀疑与他有关。”
楚姜眉心一跳,斟酌道:“姐姐若是心中怀疑,是该要见他问个分明的。”
虞少岚道:“我听闻陛下欲为他择挑妻室,今日好些未婚郎君都进宫了,他应当也会来,你见过他,稍后若是他也来了,你为我指点指点。”
楚姜虽不知陈询会不会来,但十分明白,即便虞少岚见到了他,他也不会说实情的,不仅是他自己少些麻烦,也避免了将虞少岚拉进那滩浑水中去,可见到虞少岚目中的期待,还是点了点头。
前方皇后等人已经走进了一处水榭中,虞少岚忙拉着她跟了进去,二人初初站定,就听见谢昭仪在夸楚姜,“今日我看着,这没多小娘子,唯独一个九娘最打眼,不愧是在娘娘跟前长过见识的,衬得旁的,倒是一下子都俗了下去。”
虽说这回进宫的小娘子父亲的官职都不算高,可这并不代表她们的家族就都低了去,此时一听这话,心中自然不好受,尤其是见到她姗姗来迟,心头一有了成见,她的这举动就成了轻慢,便见有几个小娘子,面色已经开始沉了下去。
皇后却仿佛十分受用般,招手叫楚姜近前来,一面道:“旁的本宫都要谦虚了去,唯独明璋,本宫可是一句也舍不得说她不好,谢昭仪这句话,本宫便要当真了。”
谢昭仪一梗,不料她接得这样坦然,余光觑了眼阁中众位娘子,见她们都压了压情绪,又要出声。
却只听楚姜笑道:“谢娘娘惯来便喜欢夸小女,若是往日,九娘脸皮厚也就受了,可今日这昭昭人前,谁好谁坏都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这倒叫九娘想起了些流言来,说是娘子们面相不好那般恶毒的话,那时候九娘还想呢,散播这谣言的人心肠是有多么歹毒,倘若真有一位小娘子不幸应了那谣言,岂不是毁了她一生。
更兼流言还不曾指名道姓,这要是往大了去,莫不是这苑中的娘子都要被毁了去?万幸有今日,九娘一见娘子们便知那些流言是假,乃甚还见着许多位叫九娘自惭形愧的,还想着该求娘娘为娘子们正名呢,昭仪娘娘您却忽然来了这一句夸赞,知道的,是您喜爱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传出去了那些狠毒的流言,因此才不知天高地厚地,要与百花争艳?”
谢昭仪早知她口齿伶俐,却不防她瞬间便点出了她心思,心头稍滞,又见她摇头道:“可九娘也是明白事理的,如今娘子们最为流言而苦恼,再看到连九娘这般姿容都能自夸比过她们了,必然更为愁闷,娘娘您夸我,大可以私下里与九娘悄悄说就是,那时候我暗喜几天,谁也不妨碍,偏偏这百花丛中,硬要拉我这只傻莺儿来比。”
皇后见她撒娇,嗔笑道:“你倒是委屈上了,又说那些诛心的流言做什么,那散播流言的歹人自有天收,跟你有什么干系,还连累诸位娘子又难过一回。”
“九娘正是恨那歹人,真真是恶毒心肝,怕是五脏六腑都是黑的。”
阁中的小娘子们一听楚姜那番话,哪里还气得起来,见她话里话外都是为被流言所害的女子鸣不平,也都忿忿出声。
一位娘子更是斥骂道:“真不知那流言传出去了对那歹人有些什么好处。”
楚姜看了眼神态自若的谢昭仪,轻笑道:“娘子您不知,这世上有一种人,好比阴沟里的臭虫,或是想到娘子们能进宫待选藩王妃,心中嫉妒,便散播那等谣言,好叫她那阴暗肮脏的内心有些许满足,殊不知流言是最好攻破的,娘子们似皎皎清月,只需人前一走,多的上门求娶的,那只臭虫呢,只能守在她的阴沟里,整日吃着泔水过日子,回头还要怨,今日的泔水怎还不如昨日的稠了!”
阁中顿时响起来哄笑声,好几位小娘子笑得前仰后合,“这般说来,那臭虫若得知我们被皇后娘娘接见了,岂不是要气得连泔水都吃不下了?”
“倒也未必,或是气急之下,多吃了一桶呢?”
楚姜轻轻伏在皇后怀中,听到这句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向旁边扑腾几下,不慎拽着了谢昭仪的裙子,她便揩着压眼角笑出的泪无辜地向她道:“谢娘娘,九娘不是故意的。”
话里有话。谢昭仪面色平和,只有袖子下方被盖住的双手能看出她此时的屈辱,然而她还要陪着皇后笑,还要对楚姜这句话示以回应。
阁中犹还有几位小娘子妙语连珠,说得众人更是开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