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历1361年12月。
日落领已经入冬,冬幕节来临,冰雪覆盖了全领。
不过节日要过,劳役也是要服的。
子爵领主大人来到了领地之后年份已经过半,因此亚伦宣布酌情减免全领一半劳役日期,并予以布恩工替代。
历来,劳役就是贵族剥削平民的重灾区,理论上农民一年要为领主贵族服60-80天不等的劳役,农民需要自备粮食,自备工具,清晨就前往庄头或是管家处报道,服劳役有辛苦的工作规定,如果不能完成当天的任务,第二天就需要递补。
劳役是非常辛苦的,犁地、运输、替领主播种、收割、打谷、入仓是已经做完了的部分,除了这些部分,还有很多义务需要农民们完成,比如说修河、修路、筑城,按照科米尔法律,农民在很多地方都缺少自由,他们不可以随意酿酒,不能随意离开领地,除非领主恩准否则不可以私自出售牲畜,甚至每一场婚礼理论上都需要领主大人的允许。
也就是所谓的「初夜权」。
当然,初夜权在科米尔这种开明专制的国家几乎没有成功运行过,在正义三神和洛山达裳堤亚,还有火发女士淑妮的压力之下,每一位领主刚刚上任需要签署的第一份文件就是放弃初夜权,并向火发女士承诺,任意情侣只要双方家属同意,向牧师缴纳两个铜币即可举行一场最简陋的仪式了(上不封顶)。
充满着正义感的圣武士们往往会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一个比较别扭的角色,即当这些法律是约定俗成的,农民庄头和领主管家议价过的,那么圣武士们便会默不作声,默许这一类的盘剥,但如果领主提出了过分的要求或是违背了约定,圣武士们便会行使自己的权力。
比方说,有个领主规定一年劳役时间为67天,但这位信仰班恩的领主大人突发奇想,认为农民的在服劳役时一天差不多也就服役八小时,所以正确的服役时间应该是67*3=201天才对。
这个规定还没有执行下去,就引来了圣武士们的围攻,这位领主不仅被迫丢掉爵位该由他的兄弟继承,还惨遭流放。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比方说一位自耕农在继承父亲的领地上遭遇了「遗产税」,即每一位自耕农在继承长辈土地时,都必须要向领主缴纳「一匹马,一件皮甲胃,一只羊」,面对这种情况,圣武士能做到的只有劝说领主放弃那「一匹马」。
有一个非常特别的例外是穆尔霍兰德,这里的圣武士们公开允许奴隶的交易贩卖,理由是穆尔霍兰德的传统认为奴隶=穆尔霍兰德神系诸神的财产,圣武士们会遵循这类约定俗成的规则,并密切监视奴隶主们是否给奴隶提供和合格的一日两餐和是否超出了教义中规定的工时。
不得不说,在国度,如果不是冒险者,那么如同中世纪般慢节奏的生活是颇为无聊的。
道格拉斯便是这样的一位倒霉蛋。
他从日落领最边缘的胡雷克森林来,家里几个兄弟,老大和老二都在年前服完了劳役,回来一个个叫苦不堪,道格拉斯自己则是农活没少干,伺候父母也十分努力,两个哥哥已经在淑妮牧师的见证之下娶妻了,他千求万求,没想到最后还是轮到了他来服劳役。
为什么是我?
道格拉斯不满地想到,他的村子是新建的村子,每年的农作物产出并不多,哥嫂给了他10个黑面包,父母偷偷地塞给了他一小袋铜币,算是勉强可以对付一下。
冬季的日落领寒冷无比,一群要服劳役的年轻人们一齐出发,一路跟着军官大人的指示走,穿过森林,路过新建的城镇,最终来到了飞龙水湖边。
黑面包已经啃完了,铜币也花得差不多了,一群又冷又饿的年轻人围在了火堆旁,没有
休息多久,几位凶神恶煞的牧羊人军团士兵就拿着武器上来了。
「快点,起来干活了!麻利点!」
道格拉斯的内心是冰凉的,他现在饥寒交迫,知道自己这个状况干几个小时,马上就要生病。
但没有办法,士兵们的态度很蛮横,手里的武器更是不认人。
「一,二,三,起!」
两个劳工将一根圆木顶起来。
「一,二,三,起!」
又是一根圆木被输送到河边的船坞中。
干了半天时间,道格拉斯实在是饿得头昏眼花,今天的劳役总算是结束了,他一屁股坐在火堆旁边,连一个字都不想说。
然而,接下来的声音立即让他打了个激灵。
「开饭了!」牧羊人军团的士兵们吼道:「自己去领猪杂粥,管够!想吃多少吃多少!」
「这是冬季腌菜,那些雪精灵们教我们做的!」
道格拉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有猪杂粥喝?还有尖耳朵大人们制作的腌菜?!
不知道从那里又涌出一股力气,道格拉斯一路小跑,冲到了领粥的地方。
是粥!
金黄色的麦粥!
里面还有肉的那种!
道格拉斯珍稀无比地用双手接过了用大碗装着的猪杂麦粥,刚入手就觉得双手一沉,诱人的香味让胡雷克森林的农民情不自禁地分泌着唾液,他接过最简单的木头勺子,轻轻地在碗里一搅,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勺子一翻,猪心、猪肝、猪肺、猪大肠全翻了出来,大碗的麦粥就像是流动的黄金一样,更重要的是,将勺子放在粥里,居然直接陷了进去!
「裳堤亚在上啊,裳堤亚在上啊!」道格拉斯兴奋极了,他捧起热粥就要找个角落准备使劲干饭。
「喂,不要腌菜了啊?」士兵们发出讥笑的声音,提醒着他。
腌菜?!道格拉斯心想这还没完?
只见士兵们从一个大铁桶中用一个有一半手掌大的勺子打起了一勺腌菜,全程手腕不抖,勺子不抖,大大地甩在大碗里,溅起了一阵飞沫,让道格拉斯心疼不已。
可腌菜上的香味已经让他忘乎所以,他轻轻用嘴唇叼起一丝,酸的,咸的,甜的,还有些说不出的微弱痛觉!
真香!
「喂,够了么?」士兵们笑道。
「够了够了!」道格拉斯拼命点头,生怕碗里的猪杂粥和腌菜飞了,他随意地找到一个角落,端起大碗埋头苦干。
沿着墙角是一整列劳工,每个人都在闷头喝粥,还有人吃完了在用舌头舔碗。
粥是烫的,菜是咸的,心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