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内，我们完成自产发动机的研制，这个赌约，你敢不敢接？”徐苍面容严肃，仿佛并不在开玩笑：“如何？”
李赫宰怔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丝轻笑：“徐苍，你这个赌约很不......严谨。航空发动机这个概念很宽泛，三流的航空发动机也是发动机，你们十年时间搞出个不入流的玩意儿，那难道还要我们认输？这似乎不太公平吧。”
“那是自然，造出那种垃圾没有任何意义。”徐苍说道：“就以你们的cfm56发动机作为基本的参照标准吧。涵道比和推重比都设置在五，怎么样？”
骆荣在后面冷笑道：“你口气这么大，怎么不以leap系列发动机作为参照标准？”
徐苍哼了一声：“你问问罗罗和普惠，他们现在能不能拿出与leap发动机相抗衡的同类发动机？争口气，不是说胡话！”
徐苍的思维很清晰，leap发动机那超过十的涵道比，简直就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是实实在在无法在短期内跨越的。所以，徐苍只以cfm56发动机作为参考目标。
然而，以cfm56发动机作为标准也已经相当离谱了。要知道这款发动机可是cfm公司的主力产品，在全世界都相当流行，是经过市场和时间双重检验后的经典发动机。
以现在国内的技术能力，没个十年，那是绝对不可能自研跟cfm56性能向匹配的发动机的。而且，实际上十年这个时间都已经是最最乐观的估计，稍微切实际的话，总该是在十五年往上。
然而，徐苍开口就是五年内完成研制，吓得邓鹏脸色都白了。
“徐苍，你不是发动机领域的，不要乱说话。”邓鹏赶紧打圆场：“徐苍他年纪轻，不懂事，大家不要介意。”
李赫宰笑了：“徐苍，你看看你们自己都没有信心的，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那你答不答应嘛。”徐苍追问道。
“五年？五年你们能造出跟cfm56发动机性能相当的航空发动机？这要是不敢接，那不是没了胆子的人才会做的事情？”李赫宰说道：“但是，赌约需要合适的赌注，你拿得出来吗？”
这个赌约实在是太好预测了，即便是给予充足的经费，李赫宰也不相信中航工业能在五年内研制出与cfm56发动机性能相匹敌的航空发动机。
在科技史上的确存在技术爆炸的例子，但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
徐苍没有应李赫宰的话，而是朝着邓鹏展颜一笑，露出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这个时候的徐苍才像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神态表现。
“邓主管，可以出来聊一下吗？”徐苍笑着说道。
邓鹏怔了一下，旋即急忙挥挥手，示意徐苍出来。他也正有此意，或许是徐苍年轻气盛，可这赌约是下不得的，必输无疑啊。
他是中航工业发动机部门的负责人，对国内的航空发动机水平知根知底，所以才更能确定徐苍的赌约就是注定失败的闹剧。
眼见邓鹏已经急匆匆地出去了，徐苍也慢慢地跟了去。两人出了门口，拐进旁边的楼梯间，邓鹏瞧见四周无人，当即说道：“徐苍是吧，我晓得你心里有气，大家都有气，可不能异想天开啊。五年，五年就算整个中航工业的所有部门全都集中在一起研究发动机，也搞不出来与cfm56性能相当的发动机的，这是事实，不是我灭自己威风。”
邓鹏心里着急，可他看徐苍一腔热血的，也不好寒了这年轻人的心，所以说话尽量比较克制。
然而，徐苍却摇摇头：“是可能的。五年内造出一款cfm56级别的发动机是完全有可能的。”
“你这小伙子。刚才那人也说了，风扇叶片技术，喘振消除技术，还有高低压涡轮的合金技术，这三个就是三座大山，搬去一座都得要耗费十几二十年，更何况是三座。刚才那人说你跟罗罗在交易三转子技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操作的，三转子技术也的确是现在消除喘振的手段之一。即便你能拿到，风扇叶片的材料怎么解决，高低压涡轮的合金怎么搞出来，你想过没有。还是说，你有什么隐藏的技术？”
徐苍眨了眨眼睛：“我就是一个飞行员，只会开飞机。我不知道怎么解决风扇叶片的材料问题，也无法搞出来高低压涡轮叶片合金啊。”
“那你就开始睁眼说瞎话！”邓鹏差点儿都给气晕了。其实，刚才他看徐苍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心底里有那么一丝丝，真的就是一丝丝的幻想。那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天才，有他们所不知道的新技术，可以帮助国内航空发动机完成跨越式的发展。
结果，徐苍那略显无辜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击破了邓鹏最后一点儿幻想。果然，这种不世出的天才是不存在的。
徐苍笑了一下：“低压风扇在大涵道比下最直接的解决办法的确是通用的更换材料......”
邓鹏咬牙切齿地看了徐苍一眼：“难不成你对碳纤维还有研究？”
“这个倒没有。”徐苍道：“碳纤维的风扇技术的确太过超前，没有二十年，怕不是不会有任何突破。这条路，咱们短期内走不通。既然如此，那我们换一个思路不就行？还有高低压涡轮的叶片合金谁说搞不出来，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邓鹏满脸的不信：“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且听一听，自己分辨分辨。”说着，徐苍凑近邓鹏耳边，耳语了片刻。
这不到一分钟的话直接让邓鹏脸色狂变，他的三观几乎都要震碎了。扶着楼梯栏杆，邓鹏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消化了这个信息量庞大到极点的计划。
“当真？这消息当真？”邓鹏倚在栏杆，眼神之中还是不断在震颤的童孔：“如果......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可行，绝对可行！”
徐苍正色道：“要是你想让我现在证明，我证明不了。这只能凭你自己的判断。现在只有这一次机会，那个cfm代表现在只以为我是热血上头才进行的赌约。要是错过了今天，等他们有时间细细判断了，那可就不好说会不会之后也能答应了。”
“该死，你在给cfm公司下套？”邓鹏不可思议地望着徐苍：“刚才你的表现都是在演戏？”
徐苍耸了耸肩：“是带有真情实感的......演戏！碳纤维嵌合钛合金的技术太厉害了，未来二十年，不对，三十年内这都会是最顶尖的材料技术。这项技术足够我们去进行一场豪赌。”
其实徐苍已经说得比较保守了，在二十年后，他重生前夕。国内的确可以产出碳纤维了，但是还没有利用碳纤维制造风扇叶片的成熟技术。
徐苍记得二十年后，国内才堪堪制造出了一块碳纤维风扇叶片的试验品，连验证都没有通过，更别说量产了。更别说在叶片尖端嵌合钛合金的工艺了。
由此可见，通用公司的技术能力是多么强悍。
“徐苍，可是cfm公司的那个人可是人精啊。他要是知晓需要将碳纤维嵌合钛合金的风扇技术拿出来当赌注，说不得就不会同意了。”
这种技术即便是放在通用公司也是最前沿的了，将这个技术拿出来赌，压力可是很大的。
徐苍眯着眼睛：“所以，我们也需要拿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赌注，比如同意接受cfm公司在leap发动机上的溢价条件。”
此言一出，邓鹏脸色骤变：“徐苍，这可是一笔价值超过六十亿美元的天大单子啊。”
“我知道，所以cfm公司才会难以拒绝，即便他们发觉可能会有一些些的风险，但是我觉得他们会忍受下来的。”徐苍说道：“关键是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你这......”邓鹏一瞬间便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回想徐苍刚才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环环相扣，严丝合缝的天才构想。
只要能顺利完成，十到十五年内，国内航空发动机的技术水平就能实现难以想像的跨越式发展，真正达到可以触摸到世界顶尖水平的地步。甚至于，徐苍连国产宽体机都考虑在列了，其思虑之缜密，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可以想出来的。
徐苍的计划实在太宏大了，也太过诱人了，搞得邓鹏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一样难受。刚才李赫宰提到的三个难以攻克的技术壁垒，徐苍全部给出了解决的方法，尤其是关于对低压风扇技术的解决方法，让得邓鹏感觉徐苍并非是在无的放失。
徐苍催促了一声：“如何，需要快些下决定。”
“我们先进去。”邓鹏心乱如麻，在巨大的压力下显得患得患失。不过，他并不是那个做最终决定的人，他要请示另外的人。
“你下不了决定？”徐苍心中念头转动，很快就想起来蔺鸣的身影，难道这人才是主事的人。虽然徐苍有所感觉，但是在座位次序上似乎跟他的身份不太符合啊。
邓鹏没有回答徐苍，而是自顾自地快步往回走去，徐苍赶忙跟了上去，在重新进入会议室的时候，恰好见到邓鹏在蔺鸣耳边低语的画面。
果然，蔺鸣才是那个做决定的人。
虽说徐苍搞不明白蔺鸣这种主事的人为什么会坐在末席，可接下来将会是决定性的一刻。显然蔺鸣在听到邓鹏的话语后，脸上也是掀起了极为明显的波澜。
其实，任谁听到了如此庞大的计划都不能泰然处之的，尤其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
李赫宰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在看到蔺鸣的表情变化后，心神动摇，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然而，蔺鸣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后，很快就收敛了心绪。
他沉默了半晌，在此期间，会场之中没有人说话，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决定。
蔺鸣环视四周，他能感觉到这紧张窒息的气氛，在每个人脸上都能看到那紧绷着的表情。突然，他展颜一笑：“各位为什么这么紧张，莫不是把小孩子说笑的话给当真了？”
随着蔺鸣的话道出，场中僵硬的气氛陡然破开，骆荣首先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轻笑声，反倒是李赫宰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见蔺鸣走到徐苍身边，拍拍徐苍的肩膀，赞赏道：“年轻人的身子骨就是好啊，哪像我就坐了这么一会儿，腰都直不起来了。李代表，跟刚才说的一样，你们价钱太高了，我们接不住，尤其是对我这样的老骨头。”
说着，蔺鸣朝着邓鹏挥了挥手：“事儿谈不成了，走了呗。”
“蔺总慢走，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合作呢。”面对交易谈判破裂，骆荣急得那是一个抓耳挠腮，可李赫宰却是云澹风轻的。
只要有足够先进的技术，钱早晚是能赚过来的，迟早的事情。他反倒是将关注的目光落到了跟蔺鸣一起出去的徐苍身上。
出了会场，蔺鸣在最前面，徐苍紧随其后，吴越和邓鹏落在最后。
一众人顺着走廊往前走，其实徐苍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很快，蔺鸣幽幽地说了一句话：“徐苍，我没答应下来，你会不高兴吗？”
徐苍怔了一下，笑了起来：“我就是一个飞行员，就顾着开飞机，能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
“这样啊。”蔺鸣笑了下，朝着吴越说道：“吴司长，你带徐苍去忙呗。”
“哦哦，好的。”吴越拍了下徐苍的肩膀，徐苍很是乖巧地朝着蔺鸣道了别，然后跟着吴越往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走了一会儿，蔺鸣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朝着徐苍离去的方向喊了一声：“你小子不会自己琢磨吧？”
此刻，徐苍距离蔺鸣还不远，吴越倒是先回了头，而徐苍却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瞧见徐苍这模样，蔺鸣苦笑一声：“这小子......”
......
其实说徐苍很难受吧，那倒也不是。就听一个毛头小子画了一个饼，然后就将数十亿美元的单子押上去做dǔ • bó，这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现实又不是，蔺鸣没有拿数十亿美元的单子来支持徐苍，这才是正常。
不过，算不得多难受，徐苍还是略略有些失望的。毕竟，他跟邓鹏说的逆袭之路可不是仅仅说说的，而是实实在在具有操作性的。
没办法，那前景太美好了，就连徐苍自己都沉浸其中了。
当然了，那股子失望也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最终还是被昏昏欲睡的无聊给取代了。
座谈会，座谈会，徐苍只顾着坐了，根本就没有谈的机会。不过，徐苍也不打算参与进去。只是这体制内的会议果然还是又臭又长，即便徐苍有后世的经历，可还是忍受不了。
会上讲的实质性东西不多，主要就是让民航总医院出台一部新的体检鉴定标准，以适应未来可能出现的民航大爆发。
比如视力标准上，局方有意将之降低，同时适当放开配镜的适用范围。
在经过了超过两个小时的煎熬之后，徐苍终于是解放出来了。或许陈向东也知道参加这种会议是对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在徐苍出来后，竟是主动拉着徐苍去吃饭了，而不是在总局食堂随便对付一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撞了头的原因，虽说恶心感消失了，可徐苍看着眼前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还是没什么胃口，最后陈向东点的菜基本都被陈向东自己给解决了。
“不合胃口吗？不应该啊，难道你这两年口味变了？”陈向东将一块红烧肉夹进嘴里，终于是放下快子了：“真不吃啊，我给你单独点点？”
陈向东这边刚准备叫来服务员打算给徐苍开个小灶，可却是被徐苍给制止住了：“师父，你都不好好听我说话的。之前就跟你说了，我不舒服，没什么胃口。”
“啊？真不舒服啊，我以为是你不想帮忙的借口呢。”陈向东细细打量了下徐苍的脸色：“看起来脸色还好啊，哪里不舒服啊，给你弄个粥喝一喝，你们老家那边不是不舒服了就喝粥吗？”
“你从哪个电视剧里看到的？”徐苍将眼前的碗快推到一边：“吃完了，吃完了，我就回去了，早点儿休息了。”
陈向东给徐苍倒了杯茶水：“吃完倒是吃完了，不过有件事跟你说下，说话的功夫有吧？”
徐苍端起茶水：“说。”
“你知道送你去开会，我自己去忙了什么要紧事了？”
徐苍将茶水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动，就如同徐苍不耐的情绪：“难道不是你为了逃跑编出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