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冰车操作员面露难受:“那我要不去请示一下?如果上面同意,我再放出来?”
这个时候,理查德上前直言:“不用,你现在就放出一些,有什么问题,我来负责。”
理查德这个人在民航领域还是相当具有话语权的,尤其是本身就是欧洲很多航空公司和机场工会的实际领导者,这个除冰车操作员是认得理查德的,所以才一直看理查德的脸色。
眼看理查德都这么说了,操作员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那行!”
说着,便是想要返回操作台上,只是走了两步,想起来什么:“什么走得稍远些,这玩意儿味道不太好。”
徐苍皱了眉,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往后退了几步。
除冰车实际上是需要两个人才能操作的,其中一个是司机,那人就是负责开车的,另外一个就是跟徐苍说话的操作员了。
由于很多飞机高度比较高,尤其是一些重型机。而喷涂除防冰液的话,很多时候是需要将液体喷涂到全部机身表面的,那么这个时候就需要云梯帮助了。
没错,除冰车上是专门配有一个类似消防车的云梯的。操作员就是站在这个云梯上控制喷涂除防冰液。
不过,这次当然没必要升起云梯。于是,操作员上了云梯的操纵台,将其操控着平移出去一段距离,喷口对着一处排水口,调节好流量,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徐苍和理查德,这才是打开阀门。
一瞬间,少量雾状的液体从喷口出来。
按照徐苍的意思,操作员在防冰液出来后不到两秒就将阀门给关了。
正如操作员所言,这玩意儿的味儿很大,即便是隔着老远都很呛人。徐苍鼻子嗅了嗅,他并没有因为气味呛人而皱眉,而是因为这个味道就是标准的SAE四型防冰液的气味。
防冰液的成分是大体一致的,但是其中配比比例就不太一样了,这就导致防冰液所产生的气味也不尽相同。如果稍微配比有些问题或者成分不对,那气味也会发生改变。
徐苍的记忆力很好,他可以清楚地辨别出SAE四型防冰液的气味,与刚才放出来的液体气味是完全一致的。
“没问题?”徐苍抿了下嘴,再是看看一脸无辜的操作员,心想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
“没问题?这就没问题了?”理查德一怔,忽地想到一个可能性:“你你能闻出来?”
“你闻不出来?”徐苍丢下这句话,走上前,在排水口前不远站定,稍是凝神注目着流淌向外的防冰液的。
防冰液表面有一些细小的泡沫,乍看之下是透明的,但是细细来看,在阳光的反射下,能发现防冰液实际上是呈现出淡淡的绿色的。
“颜色也没有问题。”徐苍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
当然了,仅仅通过颜色和气味是不能完全证明这个防冰液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若是想要深究,那可就有的忙了,徐苍没有时间,也没有这个闲心去做这种事情。
抬起头,徐苍看向除冰车的操作台。在上面除了一个控制云梯上下左右移动和喷涂的表盘,还有两个喷口,之前的防冰液是从其中一个喷口出来的。
徐苍指向另外一个喷口:“那个是喷除冰液的?”
“对啊。”操作员点点头,分别指向两个喷口:“这个是喷除冰液的,这个是喷防冰液的。”
除防冰液实际上是两种,即除冰液和防冰液。不过,除冰液只有除冰效果,对于徐苍来说,基本没什么值得关注的。现在慕尼黑又不是结冰条件,飞机上除了一些因为过夜而产生的落霜,实际上不喷除冰液都可以,真正重要的是防冰液。
这就跟他预想的差不多了,既然如此,或许真的可能是自己想错了。
徐苍也没有再纠结了,朝着操作员点头道:“不好意思,一会儿是除防冰液一起喷的吗?”
“没事,没事,我就是怕机场处罚而已,不然我早就放给你看了。”操作员忙是摆摆手:“没错,飞机机身上方,还有一些翼面上有一层薄薄的霜,还是连除冰液一起喷了好。”
“除冰液嘛,那也行。”说着,徐苍略微颔首:“那麻烦你了,给我喷足量了。”
操作员指了下远处站着的一个机场地面人员:“有人看着呢,肯定给你喷足了。”
徐苍顺着操作员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机坪一角看到一个穿着放光背心的人,应该就是类似于机坪监督的角色。
“嗯,麻烦了。”徐苍嗯了一声,便是离开了,往着客梯车那边走过去。
理查德马上跟了上去:“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徐苍拎着包上了飞机,这次也不是正规的航班,除了一些必要的证件以及EASA的特批文件,就需要带个耳机以及手电筒,所以徐苍也懒得拉个箱子过来了。
如徐苍所猜测的,EASA那边根本就不会阻止徐苍。他们的局方也被困在那座庄园里,生死未知,他们或许比徐苍还要急。
结果,徐苍这边申请刚打过去,没半个小时,EASA的批文就下来了。现在整个阿尔卑斯山山区上空至三万英尺的空域全都是禁飞区,一架飞机都没有,EASA连进行空域调配的必要都没有,审批速度自然是快的。
甚至说,不仅仅是飞行批文,EASA那边还特意问询徐苍有没有什么需要他们配合的。
不过,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徐苍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EASA那边根本帮不上忙。但是,为了物尽其用,徐苍还是提前跟EASA那边说好了,为了防止出现一些意外状况,他要求EASA那边提前跟因斯布鲁克,都灵,米兰以及苏黎世机场沟通好,要求这些机场随时可以接受他们的备降。
原计划是如果中途出现什么问题而放弃落地了,飞机是返回慕尼黑的。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阿尔卑斯山那么复杂的情况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要是回不了慕尼黑,他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徐苍跟EASA说的那几个机场就是此行航线附近的几处就近的机场。徐苍的要求只有一个,只要他想,附近所有机场必须可以接收他。
而且,相较于此前英航531航班的波音777,CS300的体型就小很多了,对机场的要求不高,徐苍提及的那几个机场全都可以降落,没有一点儿问题。
其实,倒也不是机场接不接收的问题。而是,那几个机场离阿尔卑斯山太近了,受到风雪影响,很多都关闭了。徐苍就是想通过EASA,那这些机场在破晓后的两个小时内保证这些机场里有人值班,即便机场已经关闭,也要保证最低限度的保障。
实际上,这件事理查德还是出了不少力的。
机场关闭却让工作人员值班,这本身属于加班行为,在欧洲这里,加班属于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别看CAAC在国内说一不二,EASA的话在欧洲机场这边可不一样好使了。
这要是搞不好,EASA还要惹上劳动仲裁的麻烦。
最后,还是理查德亲自跟那几家机场的工会沟通了一下,这事儿才算是搞定。没办法,理查德也在飞机上,相当于工会老大就在上面,光是这一点,各机场的工会还是要开点儿绿灯的。
“本来就不该有问题。”理查德跟在徐苍身后,喋喋不休地说道:“这些除防冰液是从外面调过来的,肯定经过核查的,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两人坐进驾驶舱,徐苍在左,理查德在右。在插耳机的时候,徐苍目光透过风挡玻璃看向外面:“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安静?”理查德一怔,旋即很快就明白了徐苍的意思:“你是说那些人没有动手?”
此前,应徐苍的要求,理查德私下给徐苍安排了隐秘的安保人员。但是,一晚上风平浪静的,根本就没有一点儿东京,徐苍预想的一些针对他的危险行为更是没有哪怕半点儿迹象。
理查德将耳机也插好了:“或许,真就是你想多了?就跟刚才那个除防冰液一样。世界可能还是比较.美好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心理阴暗了?”徐苍调侃道:“可能我真的对这个世界怀有太多的恶意了吧。”
徐苍的右手搭在CDU上,稍微迟疑了片刻。理查德看见徐苍动作,笑着说:“不会打?”
“事情比我预想得要复杂,花了更多的事情处理其他事情了,手册只是粗略地扫了一遍,关于飞行管理计算机……我记得……”
在徐苍的计划中,十二个小时足够他干很多事情了,但是,很明显的是他的计划并没有按照他所设想的方向发展,至少他花了太多时间和精力去思考那一百八十名员工的事情,使得他无法稍稍复习关于某些关键系统的内容。
虽说FMC的键入方式大同小异,但是如果完全没有尝试过,还是需要一小段时间适应的。当然呢,这些都是小问题,小问题自然交给理查德就行。
“不用你记得了,我来吧。”理查德很是顺畅地输入着CDU,看起来相当熟练。
“你飞过CS300,还是说只飞过模拟机?”
CS300不仅型号很新,数量也极其稀少,有这类飞机资质的人应该很少,而理查德事务相当繁忙才对,还会特意去取得这类罕见机型的资质?
“如果没有意外,我是这款机型除了试飞员之外,经历时间最长的飞行员吧,从这款飞机商用开始,我就在飞了。”理查德一边打着CDU,一边说道:“在民航,你要领导别人,那首先就必须在技术上压服他人,否则,某些人就会觉得你是官僚主义。记住,想要让民航,尤其是飞行的人听话,技术是一切的硬指标。别人会的机型,你要会,别人不会的机型,你也要会。”
“我到了该物色继任者的时间点了,但是,没有一个能达到服众的程度。有些事情可以教授,有些是不可以的,比如技术。”
说到最后,理查德正好打完最后一个数据,接着便是看向徐苍,其意不言自明。
徐苍在拨弄着面板上的电门:“我也有很多机型不会,比如……麦道……MD11?”
“麦道?那些垃圾飞机不会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理查德撇撇嘴:“不过也无所谓,我听说MD11今年会停产,不会就不会吧。”
徐苍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对于要不要接手国际联邦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他还没有想好,对于没有想好的事情,说太多,反而会让自己感觉到疑惑。
理查德这人也比较识相,看出来徐苍不想关注这个话题,点到为止。
徐苍扫视了下面板,也是不由惊叹于庞巴迪的驾驶舱设计颇为现代化。
因为CS300的风格是偏向于空客的,驾驶舱也如空客一般宽敞,并没有突出的P6板和P18板。驾驶舱中的显示屏比737更大,由于徐苍看过737MAX,CS300飞机的显示屏大小和分布倒是更像737MAX。
而且跟空客的侧杆操纵一样,CS300飞机也是侧杆操纵,这对于熟悉A320飞机的徐苍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徐苍个人是不喜欢侧杆的操纵方式的,其原因在于在航校的某个不太愉快的经历。
在航校的仪表等级阶段,徐苍飞的不是驾驶盘的塞斯纳,而是中杆的DA20。
所谓中杆,其实跟侧杆差别不大。只是在位置上有些区别,中杆是在驾驶员两腿之间的。
在飞行仪表等级科目时,有一次他所驾驶的DA20螺旋桨飞着飞着竟然断了。由于桨叶不对称性,使得飞机震动得几乎散架,迫于无奈,徐苍只得关闭发动机。
那次飞行是徐苍单飞,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特情。对于一个刚拿到私照的飞行学员来说,这种经历明显是过于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