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累了,这些天的奔波、精神的折磨让她竟然睡了好几个小时。
纪舒揉揉冰凉的手,哈出一缕白烟。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才12月呢,再冷一些,能冻死人,可不能睡这里。”
纪舒侧头看,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白发在寒风里肆意膨胀,她穿着破破烂烂的一件农村老式对襟棉袄,光着脚丫子。
纪舒看到她的脚,突然认出她来,这是她被抢劫那天曾经拉过她的那个老妇人。
“你?”
“小姑娘,认出来了?”
老妇人伸出手,露出缺失一颗门牙的黑洞,“你是来找人的吧?给我5块钱,我告诉你。”
纪舒往后退,和老妇人拉开距离。
“你知道我找谁?”
“老婆子我在这里讨饭讨了快十年,你才来火车站几趟?每年冬天我都来三个月,这里哪个走偏门的我不认识?老婆子我都记在这里。”
她用干枯的手点点自己的太阳穴。
农村有些老人,每年农闲就出来讨饭,可以说是兼职乞丐。
有些老人说,幸幸苦苦种地一年,不如讨饭三个月。这改革开放以来,讨饭的都挣得不少,听说有的乞丐比小老板还富裕。
纪舒仔细打量老妇人,她这个形象的专业度,可能真比自己还富裕呢!这都从业十年啦!
“5块钱都是便宜你啦,我是看你是个善心的小姑娘,才跟你说。”
罢了,纪舒没有再犹豫,从兜里掏出5块钱,“老奶奶,你说吧。”
老妇人收了钱,往胸口塞好,眼睛一眯,“你早就被盯上啦。这一个多月,每次都有人跟你的。老婆子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谁跟我?”
“苏老板。穿西洋衣服,大背头,人精神,是专门骗小姑娘伢的人贩子哟。”
电光火石之间,纪舒一下子就知道这说的是谁了,是当初别着bp机,夹着牛皮小包和田秋搭讪的那个人贩子!
他就是主谋!
“这家伙是苏市来的,前天跟你出了火车站,上了电车的。我以为你要被拐去呢,今天看你回来了,应该没拐你,抢你了吧?”
没想到老妇人这么敏锐,真是高手在民间。
纪舒激动地说:“一定是一个多月之前,我搅黄了他想拐卖我朋友的事情,他就盯上我了,想报复,又发现了我手里有钱,就策划了抢劫。”
老妇人瘪嘴笑笑,“你说的我不晓得,我只晓得,他每次都跟你,肯定是坏人撒!”
“没错,是坏人,那老奶奶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再给我5块钱,我就告诉你撒。”老妇人笑眯眯地,又露出缺牙的黑洞。
纪舒不犹豫,又掏出了5块钱。
老妇人接过去,开心地塞进胸口,“小姑娘大气哇!有福气的!”
她顿了顿,小声说:“苏老板在我们火车站也搞了二三年了,骗小姑娘伢,老婆子我不喜欢他。下午看到他了,买了火车票,然后又去了火车站后面的小毛招待所,应该是晚上的票。”
纪舒狂喜。
这个苏老板怎么也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一个毫不起眼的乞讨老人看在眼里!
老人甚至跟着他去了投宿的招待所,他都没发现,这简直是绝了。
“太谢谢你啦!老奶奶,还是那句话,这一行还是不要久做啊,保重身体!”
“嘿嘿,一般人我也不管,世上坏人坏事太多啊,哪里管得过来哟。不过好人一生平安嘛,就告诉你撒!”
纪舒点点头,“好人一生平安!”
她狂奔向电话亭,回身看,老妇人消失在夜色中了。
纪舒沉吟,被抢的那一天,老妇人找她乞讨也应该不是偶然,是她故意的吧?
坏人坏事如此多,好人好事也如此多啊!
等负责的老警察带着三四个人到了小毛招待所,苏老板正准备出门。
警察破门而入,把他捉个正着,他手里的袋子里,装着2万多的国库券。
后来纪舒才知道,他已经买好了去海市的票,再晚一点,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等到了警察局,老警察连夜审了苏老板。
原来,这人是流窜作案的人贩子,专门在各个火车站装老板,骗小姑娘,在西南那边一次性骗了三个小姑娘,跑了一个,老警察联系了对方之后,已经出来指认他了。
第二天,老警察告诉纪舒,这人就等着吃牢饭吧。
“他交代,是你搅黄了他的事,所以记恨你,本来跟踪你想绑你,结果发现你身上有钱,又在火车站一直遇到你,跟了十几次,最后找人租了车,一起犯了案子。”
纪舒听得心惊肉跳,如果当时她没有从那辆车上逃脱,估计不止损失的是钱,可能自己也被卖到哪个山沟沟里了。
“他还说,是你在百货商场买照相机,他才发现你有钱的,小姑娘,不要露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