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内不准拍照,记者们都用笔记本在记录着。
童飞一开始是愤怒,然而到了宣判这一天,他早就能料到结果了。
因此,他默默低着头,面如死灰。
他的律师已经提前告诉过他,这次他赢官司的概率很低——没办法,纪舒他们的证据实在是太充足了。
至于童飞重婚的对象周翠芬,因为一开始童飞对她确实有欺骗的成分,虽然有罪,却不是主犯,会择日再判。
当法官宣布判决的时候,罗倩倩激动地站起来,对所有人鞠躬。
远远地,她和纪舒对望一眼。
这些年,两人之间的隔阂慢慢被构建出来,却也慢慢消解了。
隔阂的起因是罗倩倩的婚姻,而两人重新建立连接的契机也是这不幸的婚姻。
等人群散去,罗倩倩走到纪舒身边。
钱桂君、纪舒和罗倩倩三个人抱在一起。
这不是一个人的胜利,也不是纪舒的胜利,而是所有挣扎在不忠婚姻里勇敢女性的胜利。
“虽然童飞只坐两年牢,但这已经是法律规定的最高刑罚了。”
说完,罗倩倩握住纪舒的手,“谢谢你。”
纪舒点头:“重婚罪最高判两年,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很棒了!而且案子影响很大,宣传效果很强。”
这时候,人群里出现了一个身影,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人很瘦。
“罗倩倩,你还,记得我吗?”
女人先对罗倩倩说,然后转头看向纪舒,“纪舒,你肯定不记得我了。”
纪舒仔细看那个女人,半晌,才惊讶道:“你是……粗纱车间的……”
这女人纪舒有印象,可是实在叫不出名字。
“我是张月梅。”
这么一说,两人都想起来了。
张月梅也是二厂里有名的小美女,虽然不如纪舒的“厂花”名头大,却也有很多追求者。
可是眼前的女人像是一个干瘪的梅子,皮肤粗糙,脸色蜡黄,没想到竟然是应该才二十四五的张月梅。
张月梅迎着两人诧异的目光,笑了笑:“我是特意来看宣判的。罗倩倩的事情,我一直关注着呢。”
罗倩倩问:“你……难道?”
张月梅也不掩藏:“是的。我丈夫也出轨了。他是公交司机,后来下海跑大车,和童飞一样,在外面养了个小的。”
90年代,大车司机赚钱,养小的不少。
罗倩倩握住张月梅的手,“告死这些狗男人!不过,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了,好吗?小张,我们女人还是要靠自己站起来。”
“嗯!我其实几个月前就关注报道了。我丈夫也看了,吓得立即和那个小的分了手。所以我没证据能告他,不过我已经离婚了。”
张月梅说完,深深对纪舒和罗倩倩、钱桂君鞠躬。
“谢谢你们。同是二厂人,你们三个各有各的活法儿,最后都活出花儿了。不是你们,我们这些女人,苦楚谁懂?现在大家都知道出轨可能要坐牢的,这是功德一件!”
罗倩倩眼角一红,她呢喃着:“我哪里活出花儿了?纪舒和桂君才是呢。桂君的小说听说都要出版了。”
张月梅拉住罗倩倩的手,“你开的袜子铺现在生意那么好!而且你多勇敢啊!还上电视台呢,大家都叫你女战士呢!不是你的鼓励,我也不敢离婚。这不叫活出花儿了吗?”
罗倩倩抿嘴,微微点头。
“谢谢你!小张,有空来找我……”
庭审结束之后,纪舒出了法院。
她深深回头看了一眼。
这些事情,都告一段落了。
……
1994年,金秋十月。
海市的和平饭店花园里,花团锦簇。
“快快快!赶紧去拍照,你知道吗?听说今天那个女摄影师特别厉害,自己开了婚纱影楼的,给所有宾客免费拍呢!”
几个建义建筑工作的白领女孩说着,就往人群里挤过去。
“别着急,排队,都拍——”
一面极为漂亮的粉色玫瑰花墙面前,站着穿着橘色毛衣的摄影师,田秋。
饭店门口,挂着一副婚纱照,自然也是田秋的手笔。
婚纱照上,一个大气优雅的女人,穿着蕾丝白婚纱,和一个穿着燕尾礼服的英俊男士站在一起。
两人没有摆出常见的那种女士依偎着男士的姿势,而是并排而立,手牵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