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笑了笑:“没大事,还能动,这里乱,你快回去吧。”说罢他蹙眉道:“赶紧离开这里,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往这里闯?”陈错仍然捧着脸,呆呆地接了一句:“有你的地方。”说完这话,她才跟醒来似的:“我的意思是,我们剧组还得拍一些资料片,到时候得用上。”
陆峥淡淡点头:“拍完了吧,赶紧回去。”陈错欲言又止,忍住不道:“那你呢?”陆峥看向不远处的灾民区:“他们需要我。”陈错想,我也需要你。可这话太矫情,她不过是想让陆峥离开这个地方。早上才有过意外,可危险常在,万一下次,陆峥没有那么幸运该怎么办。
两人一时陷入的安静,陆峥手臂动了动,陈错看着对方的袖子从自己的指缝里抽出,心里突然觉得一阵空荡荡的。陆峥背对着她,还没走出几步,陈错突然跑了过去,搂住了他的腰,紧紧抱着,恨不得将自己都揉进陆峥身体里。
陆峥僵住了,也没说话。陈错哑声道:“我想,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真喜欢你啊,所以我受不了。”她抱着的男人,身体僵硬了好一会,才渐渐送了下来。他拍了拍陈错交叉扣在自己小腹上的双手,低声道:“我知道。”陈错狠狠地咬了咬牙,逼自己松开手,可她松不开,一点都不。还是陆峥主动掰开她的手:“快些走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第23章
明明都没有在一起过,却像分手一样难过。陆峥甚至从没有给过她任何误会,又或者有过他们俩已经走得非常近的时候。也许有过一次,就是在医院的那会,陆峥来看她了,却也袒露自己心中想法。是陈错自己怕了,不敢了。而这一次,陆峥仍旧看透了她心中怯懦,让她回去。
陈错仰着头,看陆峥被光逆出来的背影,她盯着陆峥从坚硬的消防服里露出来的一截颈子,竟然都有些委屈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留留我。”也许他留了,她会有不一样的选择。陆峥舌头抵着牙,啧了一声。不知在不满什么,陆峥回身,陈错看不清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只感觉到陆峥抬手,重重地压在她的头发上,揉了揉。他同她说:“别任性了,像个小孩一样,什么都想要。”
世间甚少两全其美,这个道理陆峥懂,陈错亦懂。陈错松了手,让人走。陆峥的背影融入黑暗里里,他是高大的,离她越远,就缩得越小,直到看不见了。不知哪来的风擦过陈错的眼,让她忍不住闭起眼,空气中还残余着陆峥的气息,不算好闻,是男人的味道。
身后传来踩落石子的声音,鞋底陷入泥壤,石头滚出很远,咕噜噜的,有人在偷听。陈错没有回头,只把自己脖子上的丝巾解了下来,捂住口鼻。风起灰涌,一不小心就要迷了眼。她不打算将偷听者揪出来,反而是对方耐不住了,他喊她错姐,是年轻的,还未经受社会磨难的声音,许家。
许家像是撞破了一场不该知道的事情,又窘迫又难过,还带着些许希翼与庆幸。陈错知道他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明白他们俩到此为止了,所以才庆幸。不知怎么的,陈错非常讨厌到此为止这个形容词,这词戳痛了她。她将丝巾裹得更紧了,走近许家。
她瘦瘦高高,玲珑有致的身体靠近时,许家一时忘记呼吸。但他能感受到陈错身上的香意,陈错从来都是香的,连香烟的味道,都是女士烟那种薄薄的,惹人遐想的香。陈错的手指碰上了他的腕,许家抖了一下,非常明显,因为陈错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她感觉到了。
陈错将许家双手翻了翻:“还成,没受伤,明天你拍,咱们就在这呆两天,你拼了命要来,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就回去。”许家僵住了,好半天才哦了一声。陈错点头,要走。许家将她叫住,他犹豫一阵,窘迫地问:“错姐,我今天是不是太傻了……很不专业。”他是指他去帮那中年男子搬石头的事情。
一腔热血到头来,他忙活半天,还不如人专业消防员救得快。许家那时候才想起自己该做什么,来做什么。他应该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而不是因为同情心,瞎忙忙半天。陈错看着他,说是。许家的脸色黯淡了下来,陈错接着又道:“别傻了,做了就不要后悔,你心里知道值得就行。”什么是值得,是你不会后悔,就是值得。
如果许家为了所谓的专业,对自己在乎的事情弃之不顾,那他以后,再遇上同样的环境,同样的事情,他是不是就会去猜想当年的那个中年男子,家里到底被救回来了没有。又或者当时是不是应该去帮忙,也许结局就不一样。不要后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总是很难。但一切随心吧,后悔起来,都能不那么痛苦一些。陈错在说许家,同样是在说自己,实际上,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许家的双眼又重新亮了起来,没多久,他就面带笑容地接过了陈错手里的相机包。陈错也毫不客气地把身上的重物一股脑地托给许家,自己轻便前行。
第二日,她没有看到陆峥,也没有特意去找。只是偶尔她拿出手机,看到她和陆峥的短信,会出神。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交集,想到这里,陈错心里就一阵酸楚。她叹了口气,觉得不能想了。她这一个做事那么干脆的人,总不能现在这么拉拉扯扯,黏黏糊糊,再这样下去,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从灾区回来后,陈错回家休息了几天。等待剧组重新开工,她去美容院好好调理了自己这些日子的操劳,将变得粗糙的皮肤,用陈错妈妈电话都打到她那里去了,让陈错回去一趟,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来婚礼上当伴娘。
陈错将电话拨到张女士那里的时候,张雅宁的背景音十分乱,显然很忙。但接到陈错的电话,还是洋洋洒洒说了一堆。陈错赶紧叫停:“张女士,我记得你上一场婚礼,我就说过,我再当你伴娘就是shǎ • bī吧。”张雅宁呸了一声:“哪有你这样和妈妈说话的,我不管,你必须来。你说你干得活又没几个钱,又辛苦又累,还是找个人嫁了……”张雅宁话还没说完,陈错就说自己有事要忙,把电话挂了。
这是张雅宁的第四次婚礼,陈错长相全靠张雅宁的优秀基因,当然她的亲生父亲也长得非常帅气。张雅宁当年也是嫁给爱情,后来发现无法有情饮水饱,便当机立断,拉着陈错离婚改嫁,第二任丈夫有钱,只是身高和颜值大幅度缩水,还企图对陈错动手动脚。
陈错在自己继父把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揉捏的事情,当天就在饭桌上说了出来。张雅宁虽然是跟前夫穷日子过怕了,但绝对不是忍辱吞声的人。她当天没有发作,第二天将陈错送到自己哥哥家,然后和现任丈夫撕得天昏地裂头破血流,打了场轰轰烈烈的离婚官司,还从丈夫上刮下不少油水。
抱着那点油水,张雅宁也是怕了,甚至有些轻度被害妄想,一旦陈错离了自己的视野,她就怕。理所当然的,她的第三任丈夫是位心理医生,治张雅宁这位母亲的同时,也兼顾陈错。哪怕后来,医生同张雅宁离婚,陈错偶尔还是要去看看这位温文尔雅的心理医生。
从美容院出来,陈错绕道去了心理医生那里,抱着一束花。她让助理不要声张,悄悄走了进去。心理医生姓陈,和陈错同姓,名台演。陈台演真是位不错的父亲,起码要比前两位靠谱得多。张雅宁要和人家离婚的时候,陈错还非常不乐意。张雅宁和陈台演,谁也不肯说离婚原因,陈错到今天都没办法知道究竟是为什么。陈台演看到她,一下笑了开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陈错乖乖巧巧地走了过去:“爸爸。”她抱了抱陈台演,然后坐到咨询室的另外一把椅子上:“我想我爱上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