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早早就有对策了:“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只是难得见夫君你与小辈说得上话,他又是书院的夫子,想着多看顾些容与他们罢了。”
这话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住朝夕相处的谢维。之前他从未如此想过,但是心中存了这个想头,倒真琢磨了起来。
谢夫人见他那模样,就知道他上了心,也不再多言此事,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有些事,得他派人去打听,到时候他们再把关。
用饭的时候,已经是戌初了。陈苗苗到的时候,江楚和陈岩都已经到了。不过前后脚,谢维夫妇也过来了。几人分主次坐下。
谢维夫妇坐在上头,江楚面东,陈苗苗面西,陈岩陪在下头。满满的一张八仙桌上摆满了菜。谢维笑道:“山野地方,东西有限,江贤侄,招待不周。”
江楚忙道:“谢世伯言重了,此番已经很妥当了。再者,入乡随俗,到了这自然之处,自要品些自然之味。”
谢维笑着执筷:“也就是取个新鲜罢了。江贤侄就当自己家,切莫客气。”
一番客套之后,总算是开宴了。陈苗苗执筷,首先就看准了一样难得的时令菜——软兜长鱼。
如今正是鳝鱼的季节,陈苗苗忙着饭堂的事情,今年还未买过来尝呢。这道菜本身吃的就是鳝鱼的鲜嫩,他们来后才特意去捉的,更是鲜嫩。陈苗苗爱不释手,下决心回去也要买些鳝鱼来做面,她可是想了许久了。
鱼头做了豆腐汤,鱼身片下来做了鱼脍,蘸的那酱里头放下了些食茱萸和姜,颇有几分芥末的冲劲儿。而鱼排裹了面粉炸得香酥,正好让谢维他们下酒。
鸭肚子里填了各式食材去蒸,有些八宝鸭的做法。风干的鸡肉十分有嚼劲,咸度也恰好。又有一只新鲜的鸡跟竹荪一起煲,撇去了油十分清爽。又有小虾和韭菜爆炒,就是油爆河虾。还有林林总总许多菜,陈苗苗吃得那叫一个开心。
最受陈苗苗喜欢的还是千层葱油饼。新鲜的葱炼出来的油就是格外香,一口下去,饼层层叠叠,又不干不油,有这饼,她连最爱吃的米饭也不想了。
陈苗苗难得在饭点美餐了一顿,就觉得有些撑了。庄子里到处都点着灯,外头又有家丁看着,陈苗苗也不怕,就围着里头挖的小湖慢慢转圈。
虽是过了十五,天上依旧是圆月。陈苗苗转了一会儿,跨过小桥,正瞧见了对面行来的江楚。
看见他的那一刻,陈苗苗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这才笑着道:“江夫子也恰好来消食?”她在恰好两字上特意加重了。
江楚怎可能听不出她话中的揶揄,也不辩解,只瞧着她灵动的眸子:“不,我是来寻你的。那学子查到了,叫张松,他的父亲叫张缈。”
张缈?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有没有小可爱明天高考,希望你们都旗开得胜,考上心仪的学校!
第90章豆浆油条
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呢?陈苗苗右手食指轻轻点着脸颊,眉不自主地拧了起来。
江楚瞧见她的模样,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正要开口,忽听见一个声音:“江夫子!姐姐!”
陈苗苗和江楚同时看去,只见陈岩披着月色而来。他大踏步走到两人面前:“江夫子,你也过来这边消食?”
江楚应了一声:“嗯。”
“瞧瞧你,又是一路跑过来的吧。”陈苗苗拿出手帕,给陈岩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等会儿回去多喝点儿水,放点儿糖放点儿盐,陈语,你给我盯着他,喝了才许睡觉。不许晚间再看书了!”
跟在身后的陈语连忙应下,哪怕被陈岩瞪了一眼,也丝毫不怕。谁不知道,家里就是姑娘说了算,少爷都得听姑娘的。
陈苗苗收回手帕时,恰巧瞄见江楚落在陈岩身上的目光,想起方才江楚说的事,状似不经意地问陈岩:“容与,你们同班,有没有一个叫张松的学子?”
“张松?”陈岩立刻摇了摇头,“他不跟我一个班,但这回恩科应也是要下场。咦,姐姐你怎么问起他了?”
陈苗苗早就想好了说辞:“就,有一回听见他和其他人说起了你,就留意了一下,以为你们交好呢。”
陈岩听了这话,冷笑一声:“他啊,两只眼睛长在头顶,除了那几位官家子弟跟他常一起,也没见他与其他人有交好。”
“哦?原来他是官家子弟。”陈苗苗恍然大悟般,“难怪没怎么在食肆和饭堂见到他。”
陈岩一听这话,立刻正色:“还是别见最好。姐姐你还记得吗,上回城外比试那回,那个穿靛青色衣裳的就是他。他们自恃身份,不爱与我们打交道,自是井水不犯河水。”
果然是这个人。陈苗苗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江楚,又有些好奇:“听你这样说,好似他家背景还不小?”
“那就不知道了。我们是来做学问的,又不是来巴结谁的。”陈岩一脸不忿,“对了,姐姐,义父说后头有养一种会哭的鱼,走,我们去瞧瞧。江夫子,不若一道?”
之前谈的话只得按下不表。陈苗苗随陈岩去瞧,发现那鱼居然是一对娃娃鱼,也是颇有些惊讶,便将这一切抛到了脑后,欣赏起了这对小可爱。
陈岩还是头回瞧,拿了一把水草尝试去逗它。那娃娃鱼理也不理他,只轻轻叫了一声,便翻了个身,转到石头边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真的像小儿的哭声诶。”陈岩满脸惊喜,将草丢了回去,“义父给我说当年路过青州,与我父亲一道第一回瞧见也是惊到了,后头机缘巧合竟然得了一对,我还以为他是哄我呢。”
青州?陈苗苗听在耳里,脑海里忽然快速闪过了几行文字。是了!她想起张缈是谁了,原著中,他曾经执掌青州的盐课提举司。他还有个哥哥,如今正是辅政大臣、一品大学士兼任礼部尚书的张绘张阁老,也是原著中最大的反派。
原著里面,秦语明考中后授了翰林院官职,只是帮着修书,因着勤勉被嘉奖,同届进来的一位进士却得到了申斥。这本是小事,偏偏这位进士,恰恰就是张绘的侄子。秦语明被打压了多年,差不多七八年后,这位张阁老才因为其他事情倒台。当然,这倒台的过程中,顾明轩那一派出了许多的力。至此,秦语明才彻底翻身。
陈苗苗想到了这一茬,反倒是有些犹豫了。若是普通的官,她兴许都不怎么怕。可现在那人是阁老,至少还有七八年的风光,现在她去争那口气,会不会直接把她的小命给赔进去?要不然,悄悄给江楚说下,横竖也没有什么损失,这回就先忍了?
陈岩在场,陈苗苗并没有寻到机会与江楚详谈。趁着转弯的地方,走在中间的她特意放慢了脚步,待身后的人往前跨一步后,她匆匆说了一声:“张缈,是不是海州人士,曾任青州盐课提举司?”
江楚不期然陈苗苗这会儿居然跟自己说到了这事,眸色一闪:“是,你如何得知此人?”
若说别人,她还真不一定能圆过去,可谁让,陈家是个大家呢。陈苗苗瞄了一眼前头的陈岩,低声道:“我四婶就出身海州,也姓张,不过只是同乡,不是同族,但也常听她说起张家的排场。”说罢,她特意看了江楚一眼,这才快步往前走去。
江楚查陈安的时候自然也查过他家里的情况,自是查到过陈家四房的事情。陈苗苗这话确是真的。只是,她特意加重的排场两个字,怎么听起来,像是话中有话。江楚看着姐弟两的背影,眸色微黯,跟了上去。
不知道江楚有没有理解到自己的意思。陈苗苗躺下的时候,还在想这回事。她并不是怂,而是知道以卵击石的道理。如今这里就她和容与两个人,就算有义父还有黄老先生,但是,他们早已远离官场,又能护得了他们多少?不过七八年,她忍得下这口气。
许是想通了,或者是次日不必考虑朝食,陈苗苗这一晚睡得十分香甜。次日醒来时,天都已经晶亮了。她这才想起自己还在谢家的庄子上,忙起身,瞧见谢维正和陈岩从外头回来,穿着劲装,显是晨起练习去了。瞧见她,谢维笑道:“正说带你来松散松散,怎地起来这么早?”
这会儿刚辰正,若是开饭堂之前的她,那的确还早。只是,可能是这几日已经惯了,她居然自然醒了,习惯真可怕。她笑道:“这不是想给义父母做点儿朝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