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疼,在严冬里每打下一尺都够让桑枝泪汪汪许久。
秦嬷嬷的力度控制得刚刚好,让人疼到皮肉里,又不会留下印子。
早时秦嬷嬷教她称呼礼节,走路,蹲身,问好的规矩。
午时又教导她吃饭布菜伺候的礼仪。常常桑枝饿了好久,挨了好几下但都没能吃上一口。
傍晚嬷嬷则会拿一些图样艳丽的画册让桑枝学习。
经过了三四天,桑枝已经懵懂地知道她不是被买来当干活的丫鬟,而是醒事的丫鬟。
逐渐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桑枝脸色惨白,她看得懂嬷嬷们带过来的画册,里面苟合的、不堪的姿势,并没有让桑枝脸红心跳。反而,桑枝只是害怕。
在爹爹还没带他们四处逃债前,他们隔壁就独住着一个曾在花楼待过的女子。她常给桑枝糖吃,也唱戏子给桑枝听。桑枝很喜欢找她玩,她教了桑枝许多,也和桑枝说了许多。
她说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种,说世间最可笑的就是痴情,说…说可悲的,自己半老年纪还得靠男人谋生……徐娘常望着庭院的树儿出神,等小小的桑枝唤她,才会失笑地摸摸她的脑袋。“桑枝呀,徐娘要坏喽,撑不住了……”
桑枝知道,时常会有不同的男人来找徐娘。徐娘这时候就会赶桑枝回去。
小小的桑枝因好奇躲在外墙角偷听过,听到过徐娘的声音,哭声痛声……小桑枝不禁吓得瑟瑟发抖。
时过境迁,桑枝也要步上徐娘的痛苦了吗?
桑枝害怕徐娘口中的“坏事”。
但嬷嬷们并不会理会桑枝的感受。事实上,她们从未跟桑枝讲话,她们只会绷紧脸,给桑枝下达命令,若有不对的地方,则用板尺做为沟通。
打心眼里,她们瞧不上桑枝。
整座楼府,无人把这外来的丫头片子放在眼里。
教导桑枝规矩的高阁高于大半楼府的屋落檐瓦。
凭栏就可以看见大半楼府屋瓦上皑皑的雪,庭院里的假山瑞兽,游廊步亭中忙碌往来的丫鬟小厮。
在嬷嬷说可以休息的空挡,桑枝就趴在木栏杆上,伸出了胳膊接外头的雪。
雪花落在桑枝刚挨打的掌心,冰凉冰凉,很快又消融。
桑枝微眯眼,享受片刻的悠闲和欢愉。
不远处传来了嘈杂。
声音之杂乱,仿佛整个楼府都在震动。
桑枝睁眼寻声望去。
看见了被下人牵走的高大骏马,看见了穿过游廊,一群着着齐整盔甲的士兵,为首是墨衣黑袍身姿高武的男子,还有忙不跌从里头迎出来的楼老夫人。
“孩儿……好孩儿……”
桑枝头一次见端华肃容的老太太显露出如此悲戚的神情。
楼老太太向来直挺的背有那么一瞬的佝偻,老泪沾湿丝帕,双手紧紧地握着男人的手,一边流泪一边不住地叫着小名。
男人垂眸,轻轻回搂住楼老太太瘦小的肩。
隔着远远的距离,桑枝看不清男子的容貌,但却能看出人气势不凡,就像一棵屹立的柏杨。
挺拔,冷俊,生人难近。
是桑枝从未见过的。
“呀!是大少爷回来了!”嬷嬷也走了过来,“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大少爷终于平安回来了!”
不苟言笑的秦嬷嬷站在桑枝身边激动地连道了几句,又捏着袖子擦了擦眼角。
桑枝再回头眺望,看见了许多衣着华丽的人匆匆都从里宅里出来。他们也围聚着,但走得都不如楼老夫人离得近。
桑枝认出了几个最早看见的二房的人。
然后,桑枝感觉有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那个高大的男子抬眸看向了她这边。
不可能吧——
高阁离正院的距离少说隔着五六个宅落。
秦嬷嬷:“看仔细了,那是大少爷,就是你以后要侍奉的主子。”
桑枝愣了下,再望去。
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和那个百米里远的男子对上视线。
墨裘积雪,那是一双漆黑如隼的眼。
桑枝的心咯噔跳了下。
第3章
楼家大少爷回来的第一天。
皇宫便赐下金银珍宝数箱。宣旨的老公公捏着尖细的嗓子,侍卫们一箱箱的珠宝往楼府里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