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慧云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美,她见多了那些男人渴望的眼神。
只不过他们碍于父亲的权势,从来不敢如此胆大直视她的面容,这个杀神还是第一个如此赤、裸直白盯着她看的男人。
她又是羞恼,又是害怕,但很快她反应过来。
他们一家的生死都系在这个人身上,只要他一句话,便可让生者死,让死者生。
她只有十六岁,可前年就已经定了亲。
从小到大看着母亲和父亲那些个姬妾斗来斗去,这两年母亲又有意无意教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她看懂了李洵的眼神,心里有个主意。
李洵的目光落在苏慧云的身上,好事者捕捉到他的眼神,也纷纷看向她。
此时此刻,苏慧云真正体会到了何为惊骇何为不知所措。
她心乱如麻,随即盯着众人的目光,跑向李洵,往他跟前俯身叩首:“民女苏慧云拜见太子殿下。”
李洵捕捉痕迹地看了眼她,大马金刀往圈椅里一坐,端起来盏子来小啜了口:“你是何人?”
周遭的人瞧那苏慧云虽伏地叩首,那身段却煞是柔美,不由在心里感叹一句,这人不愧是两江首屈一指的美人。
方才见李洵的举动,众人心想这女子怕是要因祸得福了。
苏慧云闻言微微抬头看向李洵的方向,眼圈泛红:“回太子殿下的话,民女乃是苏胜之女。”
说完她抬头觑了眼李洵的脸色,只见他端着茶盏,听见此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侧脸如刀削斧凿,冷酷得不近人情。她怔了一瞬,随即又道:“民女自知父亲罪孽深重,但母亲和其他内眷是无辜的,想请殿下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
李洵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朗声大笑。
苏慧云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他越久不说话,她心里越没底,恐惧的情绪也越放越大。
苏慧云垂眸间,李洵打量的眼神落在她的脸庞上,她确然是美的,眉目如画,肤如凝脂,脸上带泪的模样让人心生爱怜。
“苏家满门都成了阶下囚,你有什么资格求孤饶他们?”
李洵探究的目光让她忍不住垂下头,事已至此,由不得她害羞,由不得她扭捏,她心一横,什么尊严体面,世家女的矜持也顾不得了,顶着满屋子人的面柔声道:“民女愿侍奉太子殿下左右,只求殿下放过我的家人。”
刚刚醒过来的苏夫人听到她这话,眼前白光一闪,又哭晕过去。
苏慧云说完这句话,中堂的气氛都沉寂了下去,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往她周身扫来,仿佛带着某些意味不明的嘲弄——
就算你曾在云端又怎么样,家里落难了,还不是得委下、身子求一条活路。
一阵突如其来的笑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岑寂。
苏慧云心头顿时咯噔一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听到李洵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也能和孤讨价还价?”
苏慧云呼吸顿时一窒。
李洵瞥了她一眼,淡声说:“莫说孤对你没有半分兴趣,就算是有兴趣,在此处要了你,你又能作何?”
闻言,苏慧云脸色大变。
李洵瞧见,嘴角微微扯起,一步一步朝她走去,握住她的脸颊,强行将她梨花带泪的苍白小脸转向他,慢条斯理地问:“说啊,你打算作何?”
被迫转向她,苏慧云只觉俯视着她的这张冷硬面孔,心里凉透了,早知道他如此不近人情,那么又何必自取其辱呢?一想到此番自己既丢了颜面尊严,恐怕连清白也保全不了,她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李洵方才一眼在人堆里瞧见了她,她生得很美,在苏胜一众美艳姬妾里也毫不逊色。
可他喜欢张扬热烈的女子,如傅娇那般,着身红衣,烈艳如火,性子刚烈,开心时爽朗地笑,不开心时敢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臭骂。
有血有肉,方才有趣。
此时抬眼看苏慧云,却见她苍白的脸上犹带泪痕,双眸只余惊惧和绝望,茫然无措地盯着他。
若是娇娇,此时怕是得拿个匕首同他来个玉石俱焚。
有胆量同他一较高下,才配得他多看一眼。不过吓她一吓就原形毕露,原来只是个不堪一击的花架子,真真儿是无趣得很。
收用个罪臣之女无甚要紧,她这副皮囊看上去也算可用。
但李洵此刻对她没有分毫兴趣,娇娇因个侍妾还在吃味,又为个罪臣之女令她不快委实没有必要。
他从不沉迷于女色,除了娇娇别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些玩意儿用具。
她不喜他用别的,他不用便是。
李洵松开苏慧云,她脚底发软,跪到了地上。
李洵看着她,仰天吐了口浊气,转身而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未成年的流放,成年的,拉回教坊司。”
苏慧云呆愣了片刻,下一刻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向廊柱的方向。
啪嗒——
一声巨响过后,苏府内眷的哭声响了起来。
李洵已经步下台阶,听到响动回头,看到苏慧云躺在地上,血从她额头渗出来,淌了满地,蜿蜒的血渍在浓郁夜色下仿佛一朵绽放的花。
李洵冷冷看向苏慧云的尸体,道:“啧,也就只这二两骨气。”
敢自尽,也不敢同他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