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只听旁边众人不约而同礼道:“见过安王殿下。”
坐在这边的陶曦月闻声不由微震,下意识忽地转眸朝身旁的长姐云蔚看去。
陶云蔚也很是吃惊,但此时只能稳住心神,以目光安慰,示意对方随机应变。
实际上不止是她们,棚中众女眷亦无一不感诧异,有些反应过来后,立刻便将打探的视线投向了陶曦月,连带着马九郎等人也朝她看了过来。
陶曦月佯作不察,“镇定”地握住了小妹新荷伸过来的手。
随即,隔壁响起了个似玩笑中略带几分失望的声音道:“啊,都是男人——嗯,无事,你们继续。”
话音落下,脚步声清晰响起,与此间渐近。
陶曦月不禁放慢了呼吸。
棚外忽有清风吹入,伴着一阵馥郁花香,安王李衍出现在了门口。
他穿着一身绛紫纱袍,琼簪玉冠,腰间金带鸣环,与陶曦月那日在紫园里遇见他身穿作服时的模样判若两人,并非形貌,而是这一身与寻常人全然不同的光华之气。
偏偏他肩上又停着一只黑漆漆的尖嘴鸟儿,让他于满身华贵的正经中又透出些不那么正经来,让人难以捉摸,心生忐忑。
只见李衍将目光轻轻自棚内扫过,须臾,弯唇一笑,说道:“诸位不必惊慌,我只是来遛个鸟,顺路送些花予你们。”
众人一时忘了反应。
“宝玉、宝慧。”他吩咐两个近侍,“还不将这些花分予各位娘子、女郎?”
起初有人接地犹疑,他看在眼中,便说道:“待会水戏开始,各位正好用来丢给支持的儿郎、船队,我也可瞧个热闹,这西岸缺了些姹紫嫣红助兴,委实太冷清。”
短短几句话,便说明了他为何先前路过隔壁不入,而只独赠花于女眷们。
众人不好说话,只能一一道谢接过。
李衍的视线也随着送花的进程慢慢转过,忽然,他目光微顿,朝着某处说道:“这位女郎……好生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终是被他给注意到了的陶曦月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佯作无知地踧踖礼道:“小女今日方第一次得见殿下真容。”
“哦,是么?”李衍微忖,笑道,“我还以为与你在梦中见过。”
陶新荷忍不住朝自家长姐看了眼,满脸透着“他好轻浮”的不忍目视之感。
陶云蔚倒是之前就从陶曦月口中对安王的这个调调有些了解,虽这时亲眼看着确实也有些不忍目睹,但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安王出现在这里的缘由,还有,他到底是否真不记得曦月?
她思绪飞转,正思考着此时见着本尊她们姐妹应如何应对,突然,冷不丁听见有几个参差不齐的声音带着讶异唤道:“陆三先生、崔少卿。”
她下意识倏然转眸看去。
只见陆玄和崔湛果然从另一边走了进来,两人见着安王,从容拱手一礼:“见过殿下。”
李衍先是回唤了崔湛一声“崔少卿”,然后看向陆玄,朝着对方微微低头以示回礼,似略感意外地含笑道:“一闲先生也在这里?”
陆玄亦是一笑,说道:“先前许了请陶家小友吃脍,谁知我鱼钓起来了却迟迟不见她来,正好过来寻人。”
言罢,他伸手从不为手里接了盛着鱼脍的瓷盏,转身走了几步来到陶云蔚跟前,状若随意地往前一递,说道:“拿你手里的花与我来换。”
陶云蔚觉得脑子有些发懵,也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老老实实把手里的芍药花递了过去,又如何老老实实把他手里的瓷盏捧了回来的。
陆玄接过花,当鼻一闻,而后抬眸向着李衍笑道:“不愧是紫园里出来的,好品相。”言罢顺手递给了陶新荷,“三姑娘,这花喜庆,适合你。”
陶新荷猝不及防地见他把花递给自己,一时也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伸手接了过来。
斜刺里却又伸来一只手将她手里的两枝花一并给抽走了。
陶新荷转头,愕然地看着崔湛。
“我素喜芍药。”他淡淡说道,“三姑娘若不介意,不若割爱于我?”
陶新荷连忙摇头:“不介意不介意。”
站在两人中间亦独拿了一朵芍药的陶曦月一脸无语。
陶云蔚见状,回过神正想开口说话,陆玄却像是洞察了先机似的,快过她一息地微偏转了头,不着痕迹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若不想弄巧成拙,便随我行事。”
她一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少顷,垂下眸,默默无声地握紧了手里的瓷盏。
第36章藏钩
李衍见状笑道:“看来倒是我准备地不够周全。”又似略略一忖,说道,“不如这样吧,适逢今日天时人和,趁水戏还未开始,我们正好戏玩一番,赢的人可从输的人那里任意要一件东西,如何?”
其他人不料他突然提出这种建议,不由多少流露出诧异,唯有陆玄,好似半分也不意外地回以一笑,竟是附和地道:“殿下这番提议,确实与今日园中和乐之风十分相宜。”
陶云蔚听着,心中不免顿时生出忐忑,想先把话说在前头好当个防备,又记着陆玄的叮嘱,纠结之下只得压低了声音在他身后道:“我们姐妹身无长物,你叫他悠着些。”
陆玄亦低回道:“放心,有我在,你还怕没人与你兜底么。”
他说得随意,说完便又径自将注意力转了回去,但她乍然听入耳中,却不由微顿了顿,心中倏然涌起一阵复杂感受。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对她说:放心,有我。
她好像有些不习惯,但更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李衍很快便决定了玩“藏钩”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