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范氏就要沉寂了许多。
陶曦月只当昨日之事不曾发生,笑吟吟地受了众人的礼,又主动地说往后只每月初一过来请安就可以,大家原是各有各忙,无需日日奔波。
李衍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夫妻两人用过早饭后便一起出了门,坐在马车里,他对陶曦月说道:“今日你在娘家好好玩一天,晚饭过后我再来接你。”
陶曦月笑着应了声“好”。
李衍含笑打量着她:“原来你打心眼儿里开心是这个模样。”
陶曦月微怔,旋即温然笑道:“妾身嫁给殿下之后的每一天自然都是开心的。”
他瞧着她的眼睛,眉梢轻轻一挑:“这句就假了。”
陶曦月顿了顿,轻轻往他身上偎去,柔声道:“这话听来假,可却是妾身心中所愿,也是妾身对殿下的信心。”
李衍无声失笑,抬手配合地将她揽住,对她的讨好不置可否,只道:“你这般哄人不眨眼,看来的确是个心宽的,好好保持。”
陶曦月一时也听不出来他这话是褒是贬,索性也就不去深思,温顺地又应了声“好”。
李衍自是看得出她这态度敷衍又懒散,心中暗觉好笑。
王府马车一路行至丹阳,驶入了新昌里。
陶家人早已收到消息,齐齐站在了大门外等候,见到李衍先从马车里下来,便异口同声地礼唤道:“参见安王殿下。”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李衍含笑说罢,又转身亲自扶了随后步出的陶曦月下车。
“二姐!”陶新荷已忍不住喊了出来。
陶从瑞更是继当日送女儿出嫁哭过一回之后又没忍住飙了眼泪出来,站在两侧的陶云蔚和陶伯璋忙一人一边扶了他。
若不是此时自己的手还在李衍掌心里握着,陶曦月也几乎顾不得这王妃身份,要立刻扑上去安慰,但饶是她有意想克制,却还是没能忍住倏地红了眼眶。
李衍垂眸往她脸上看了一眼,牵着她上前两步,将她的手递到了陶从瑞面前,笑道:“今日阿陶又要烦劳岳翁照顾了,还望岳翁莫要嫌弃她才是。”
陶从瑞愣了一下,忙礼道:“殿下客气了。”
陶曦月也讶然地看了看他,然后弯了唇角,上前接替了陶伯璋的位置,与长姐云蔚一左一右地扶着父亲,姐妹两相视而笑,她温声道:“阿爹,我们进去说话。”
于是众人便邀了李衍在前,高高兴兴地进了家门。
厅堂里早已备好了茶席,陶从瑞请了李衍上座,后者从善如流地又邀了他平席而坐,陶曦月则坐在李衍身边侧位,随后依次是陶云蔚和陶新荷,陶从瑞手边依序坐着陶伯璋、陶伯珪兄弟两个。
趁着闲话家常之时,陶曦月问道:“阿兄打算哪天启程?我也来送你。”
陶伯璋要去赵县跟着未来岳翁修学的事在她婚前就已安排好了,为了送她出嫁,所以当时将离开的日子大致定在了九月十五之后。
陶伯璋笑着回道:“明天就走了,你不必赶着来,等我回来再见便是。”
“这么急?”陶曦月有些意外。
陶伯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宗学结束了,茂廷正好也要回去,所以等着我一道。”
她点了点头,理解地道:“你原是为了我才延后了这些日子,本该早去的。”
“明日你便去送送兄长吧。”身旁的李衍忽然说道。
陶曦月闻言一喜,当即轻弯了眉眼礼道:“谢殿下。”
李衍看着她笑了笑,然后又朝陶伯珪看去,问道:“大宗学结束了,二郎可有什么收获?”
陶伯珪的脸上明显透出了几分兴奋,挺直了背脊道:“回安王姐夫的话,我过几日也要随陆三先生去趟苏州,参加穹窿雅集。”
李衍在听见他喊“安王姐夫”的时候,先是微讶,随后轻弯了弯嘴角。
反倒是对方说要跟陆玄去苏州,他神色间并无什么意外,只含笑颔首道:“这样的机会旁人求也求不来,你要好生珍惜。”
之后又随意闲话了几句,一盏茶后,李衍便先起身对陶从瑞告了辞。
他前脚刚走,陶家姐妹三个后脚就手挽着手地钻进了房间里说起了体己话。
陶云蔚开口就又问了一遍陶曦月在王府里过得好不好,又道:“你莫像对阿爹那样只报喜不报忧,柳芽脸上的红肿都还没消干净呢——你那里绝不止只发生了八殿下闹新妇这一件事。”
“……阿姐果然心细如发。”陶曦月无奈地笑了笑,“昨日确实又些许fēng • bō发生。”
言罢,她就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末了,颇有些歉疚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倒没什么,就是委屈了柳芽随我进王府头一天就遇到这种事。”
陶新荷气道:“这范侧妃也太目中无人了,她算个什么东西这样嚣张?二姐你怎地不趁当时二姐夫护着你,直接把管家的权力要过来?”
陶曦月默笑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原是想着,倘她们因看重殿下而要与我过不去,那我就拿殿下的人与她们换手里的权,这样我自己过得顺心之余还能邀着大家一起好,彼此也能求个和谐。但我后来发现宁侧妃好像对管家的权力更感兴趣,那我只好让给她了,她既要这个权,自然也需要我支持,总不会对我差的。我觉得让她们来争取我的态度,好过我出头去抢她们都想要的东西,惹她们联合来对付我好些——至于范侧妃嘛,我昨日瞧着,她像是很意外殿下会对她发难,并且也很害怕。而殿下看起来对她也不像是有什么忌惮。”
“你的意思是,安王留着她在府里,并不是因为忌惮楼家?”陶云蔚会意地说道。
“嗯,”陶曦月道,“我后来推己及人地想了想,倒也能理解殿下的意思。毕竟楼家人若一定要安排人在他身边,去了个范氏,还会有再送来别人,他对范氏大约是知根知底的,又很知道怎么让宁氏去制衡,所以就没有必要让楼家再换个新人来,做生不如做熟嘛!”
陶新荷“噗嗤”笑出了声:“二姐你这样说安王姐夫,若是被他听见了,小心他要罚你。”
“无事,我会哭给他看。”陶曦月呵呵玩笑着说道,言罢,又对陶云蔚道,“阿姐之前为了我的事也利用过范氏这道桥,我后来也想过,她昨日给我那个下马威,大约想一下压制住我只是其一,更多的应该是试探,倘我不是她们以为的那个娇弱性子,恐怕很快就要传到楼妃耳中了——这位,我们就要能避则避了。”
陶云蔚笑着点点头,欣慰道:“你想得很周到。”她说着,不免想起了当日在金明园里陆玄曾说的二娘比她更适合嫁入安王府的话,现在看来,他说得的确很对。
“反正殿下也说要我心宽些,那我就只管当个新荷模样的王妃,由着她们自去争权夺利便好了。”陶曦月调侃地说着,朝小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