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漠有那么一瞬的恍神,抬步在李心玉面前站定。
他想起了方才蓉姨的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男宠也好,打奴也罢,利用李心玉雪裴家之恨的确是条捷径,可是……
“小裴漠,今日白灵告假出宫探望老母去了,你陪我去沁心宫走一趟吧!”李心玉笑吟吟地问。
闻言,裴漠抬臂嗅了嗅,单薄破旧的衣服上还残留着一丝泔水的馊臭味。
李心玉似乎料到如此,手指绕着腰间垂挂的金流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你穿得太寒碜了。既是本宫的奴隶,也不能丢了本宫的脸,我让人给你备了几身新衣裳,就放在床头,去挑一件穿着吧。”
裴漠回到偏间,半旧的枕头旁果然放了两身秋衣和两身缀了毛边的冬衣,还有一床柔软厚实的新被褥。
乘着步辇赶到沁心宫时,陈太妃已和几位夫人一同备好了酒菜,于花园中摆了十几张案几,一边赏菊一边赏玩各家珍宝,贵女嬉笑寒暄,好不热闹。
李心玉下了辇车,带着裴漠进了园子。
贵女们立刻停止了交谈,除了陈太妃外,十几个光鲜亮丽的贵女俱是起身行礼,齐声道:“请襄阳公主殿下安!”
李心玉打小是个美人胚子,脸不敷而白,唇不点而红,即使不施粉黛,也有着不输于人的艳丽。她是赴宴的人中年纪最小的,可谁也不敢轻视她,言辞中都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宫婢引着李心玉落座,裴漠报臂站在她身后一丈远的地方。
裴漠一入场,就吸引了所有女人的目光。他本身就样貌出色,今日又穿了件藏青色的武袍,两片雪白的衣襟裹住脖子,更衬得他眉目英挺如画,既有着男人挺拔的身姿,又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如同将开未开的花朵,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人滋味,新鲜得很。
忠义伯家的夫人性格开朗,最是大胆,调笑李心玉道:“哎哟我的小公主,这是又有新欢啦?”
李心玉是个喜欢热闹的,顺着话茬没正经道:“是呀是呀,好看不?”
“好看好看!”忠义伯夫人掩唇大笑道,“今日公主带来的珍宝,莫不就是这个小少年罢!”
“赵夫人,妾身好不容易才请来了咱们东唐的掌上明珠,你这嘴啊还是少说两句,别把我的襄阳吓跑了。”
陈太妃毕竟是十九岁就守了寡的女子,年纪也才三十出头,说话处事沉稳得很。她笑着打住这个话题,又转而道,“时辰到了,诸位请拿出各自珍宝,一同品鉴品鉴。”
温家二娘子带来的是一只蓝绿异瞳的纯白波斯猫,尚书夫人带来的是一尊半人多高的红玉珊瑚,其他夫人也一一亮出了自己搜罗来的宝贝,轮到忠义伯夫人时,她却卖了个关子,只拿出来一块破布包着的长条形物件。
打开一看,却是一柄乌鞘宝剑。
女人们对兵器没有兴趣,纷纷失望道:“赵夫人,你怎么拿了把破剑来呀!”
忠义伯夫人笑道:“你们不识货,这可是我托夫君费了好些周折才寻来的。此剑名叫‘青虹’,乃是兵器榜上排名榜首的名剑,广元三年,先帝施恩,将此剑赐予了裴胡安……”
闻言,李心玉嘴角的笑意一僵,下意识回首看了眼身后的裴漠。
裴漠目光清冷,一眨不眨地盯着忠义伯手中的那柄乌鞘宝剑,眸色晦暗难辨。
“哎呀,呸呸呸!”立刻有女子打断忠义伯夫人道,“你怎么当着公主的面提裴家人啊!”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由于婉皇后的死,‘裴’这个姓氏俨然已成了宫中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