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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1 / 2)

李常年迟钝了一会儿,方伸手抚了抚李心玉的发顶,声音暗哑道:“父皇是老了。”

“您才四十二,春秋正盛,如何就老了?”李心玉举杯,与父亲碰了碰,道:“吴怀义给您的丹药中有碧落草草籽,吃多了上瘾不说,还会危及性命。如今死了一个吴怀义,还会有张怀义、刘怀义……我不知道您的身边还埋藏着多少根毒刺,隐藏着多少双眼睛,只是每每想起父皇身为一国之君,竟遭此等小人暗算,便寝食难安。”

李常年将酒樽送到了嘴边,又顿住,放下酒樽望着李心玉:“心儿,你想说什么?”

李心玉抬眸,依旧带着顽劣的笑意,缓缓问道:“您告诉我,吴怀义是谁举荐到您身边的?”

“心儿,你还不到十六岁,能改变什么?”李常年沧桑的面色倏地变得凝重起来,他扫视了一眼座下百官,压低声音道,“不管吴怀义做过什么,他已经死了,此事就当过去。即便朕要追查,也不该由你插手。”

李心玉不再笑了,“自从母后仙逝,您就一心想要随她而去。细细想来,若没有您的消极纵容,那人又怎能轻而易举地将吴怀义安插到您身边?您贵为天子,九五之尊,却一心求死任人摆布,岂不叫人笑话李家人窝囊?”

“心儿,你可知此话大逆不道!”李常年终于不再温吞,忧愤道:“看来是朕太纵容你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活脱脱像极了你母亲当年。可朕不希望你再经历一次你母亲当年的那场劫难,明白吗?”

“我只是希望您能好好活着,活长一点,再长一点,看着我长大,教皇兄守住长安这片千年如一日的繁华。”

顿了顿,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致意:“您不方便做的事,女儿替您做了吧。”

李常年看着她,浑浊的眼中满是疲惫之色。他嘴唇动了动,良久方道:“吴仙师并非别人举荐而来,他本是民间得道的真人,游散于欲界仙都一带。四年前你母亲遇刺身亡,朕忧思成疾,太医束手无策,是他自己揭了皇榜入宫,炼丹治好了朕的病……”

“欲界仙都?”李心玉心中咯噔一声,仿佛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窥见一缕天光。

她点点头,从容淡然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小半个时辰后,李常年便推脱累了,提早离开了宴会。父皇一走,李心玉一心挂念裴漠,没兴趣再欣赏歌舞,便悄悄拉了拉李瑨的衣袖,道:“这里劳烦皇兄应付着,我先回清欢殿啦。”

李瑨正沉浸在‘妹大不中留’的郁卒中,闻言登时将眼睛瞪得老大,醉醺醺道:“你……你去哪儿?不行,哥哥得跟你一起,免得你……你被那奴隶拐跑!”

李心玉酒量小,只饮了一杯酒便晕乎乎的,此时看到这醉鬼哥哥闹事,只觉得头更晕了。

两人拉拉扯扯地出了殿,正好撞见殿前两名武将在寒暄。一人是忠义伯赵闵青,另一人则是腿脚落了残疾的韩国公韦庆国,见到李心玉和太子出门,两人停止了交谈,退至一边行礼道:“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李心玉心中一紧,心道这可有意思了:两人都是她黑名单上的嫌疑人,这大晚上的聚集在一起聊什么呢?

如此想着,她神态如常地笑笑:“外头天寒地冻,二位大人怎的不进去喝酒?”

韦庆国挪动略微僵硬的腿,叹道:“唉,近来下雪,臣这条不争气的残腿又犯了痛,只能先行告退了,怕扫了大家的雅兴。”

李心玉看了看忠义伯:浓眉大眼,一身正气;再看看韩国公:身落残疾,卸甲隐退,其表妹还是当今太妃……

怎么想,都是李砚白和王枭的嫌疑最大。

正思忖着,忽听见李瑨鬼魅一般从身后冒出,打着酒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心儿,心儿,你找了小白脸就不要哥哥啦!”

有外臣在场,皇兄这副尊荣也太有损东宫颜面了!李心玉来不及试探这两名肱骨武将,匆匆拉着哭哭啼啼的李瑨出了大殿。

走到半路,李瑨却是死死抱着漆柱,哭喊道:“别碰我!我要去欲界仙都,我要见拂烟娘子!”

听到柳拂烟的名字,李心玉有些讶然。她以为以皇兄那顽劣的性子,过了一个月,早该将柳拂烟淡忘了,却不料皇兄醉酒之后仍会哭着喊着要见她,都说‘酒后吐真言’,可见多少是上了心的。

可柳拂烟的身份……

李心玉不敢细想,吩咐雪琴道:“将太子殿下送到兴庆宫东门,将他交给东宫的金甲卫士照料。”

好不容易送走了借酒撒泼的醉鬼皇兄,李心玉独自出了兴庆宫大门。

此时雪霁,正是灯影阑珊之时,裴漠长身而立,抱剑靠在朱红色的宫墙之下,灯影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显得冷清又寂寥。

听到李心玉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清冷的目光倏地一亮,带着笑意道:“你回来了。”

子时将近,辞旧迎新,霎时间天空中烟火齐绽,照亮了苍茫的夜色,也照亮了彼此的眼眸。

烟火,白雪,红灯笼,朱墙黛瓦,还有令她心动的少年,交织成一幅湿淋淋的水墨画。

酒劲上来,李心玉大概是真的醉了,不然为何会心跳如鼓?

借着酒意,她两颊微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身上摸索了一阵,然后掏出几片用红纸包裹的金叶子,朝裴漠缓缓泛出一抹模糊的笑来。

她向前,在裴漠面前站定,仰首看着他道:“给你的压祟钱,新年快乐,小裴漠!”

砰、砰砰——

烟火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满世界都是梨白柳绿、粉黄深紫。裴漠的眼睛晶莹发亮,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红包上,半晌才伸手接过,轻声道:“压祟钱是长辈给小孩的,殿下。”

他语气平淡,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

李心玉有些不服气,叉腰道:“就当是本宫给小打奴的新年礼,不行么?”

闻言,裴漠低不可闻的笑了声。他凝望着李心玉,眼波深得可怕,带着前所未有的炙热和虔诚。

他说:“我也有件礼物想赠与殿下。”

李心玉心想:你这个一无所有的小奴隶,能有什么可赠的?

她心中怀疑,嘴上好奇道:“是什么?”

灯火阑珊,夜色寂寥,四下空荡无人,裴漠朝她靠近了些许,干净的黑布靴踏在积雪中,发出令人心痒的细碎嘎吱声。

“闭上眼睛。”裴漠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压低声音道。

李心玉仍是愣愣的。

裴漠干脆将她拥入怀中,一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接着,李心玉感觉到唇上一阵湿软温热,一触即分。

那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却如山崩海啸,在李心玉平静的心湖中掀起了万丈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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