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之人一动不动。
若他大哭,若他崩溃,若他恐惧、若他愤怒咒骂、癫狂无状……似乎任何情绪都比这般的一片安静来得好。
谢太初在疾行中恍惚想起了过往的零碎片段。
——太初,我有好东西给你!
那个手捧心爱之物的乐安郡王,那个眼中盈满情意的烟火气十足的年轻人……仿佛被这万千风雪冰封。
山路崎岖,并不好走。
马蹄印记刚在雪中踩踏出来,便顷刻被后面的雪所掩盖,又行两刻,远处出现一个橘红的亮光。
——乃是延寿寺顶宝塔上的永明灯笼。
话音刚落,黑暗中有人道:“何人在此?”
谢太初回眸去看,从山路那头沈逐缓缓而来,他在这里似乎等了有些时间了,身着的比甲上雪已冻成了冰,随着他移动,一块块的碎裂落在地上。
沈逐走得近了,仰头看谢太初。
他浑身杀意,带着几分血腥气,连谢太初下马儿都忍不住退后嘶鸣。
谢太初安抚地拍了拍马脖子。
“沈缇骑不在宁王殿下身侧侍候,怎又回了这延寿寺?”
“道长去往何处?”沈逐反问,“还带着此人。”
“不放心旁人,亲自送郡王去宁夏卫。”谢太初道,“你且替我向舒梁转达,待郡王在宁夏卫安置妥当,我必归京城。”
“赵渊已褫夺封号,哪里还有什么乐安郡王。”沈逐已握刀柄,“我既是延寿寺守备,便不会放一人自延寿寺前路过。”
谢太初淡然一笑,垂眸瞧他:“沈缇骑话放得狠,可未曾见任一驻兵?怕是早就找了借口屏退了左右,一人在这里等他吧?”
沈逐沉默片刻。
身上杀意渐淡。
“宁王不会放过他的,这一路定还会有追兵。再然后就不会如延寿寺这般好对付了。”他说,然后缓缓退开一步,让开了大路。
“走吧。”沈逐别过头去,看向远方,“将士们很快就回来了。”
谢太初也不多话,抱拳道:“多谢沈缇骑。”
他引马前行数步,又听见沈逐唤他:“凝善道长。”
谢太初回头:“沈缇骑还有何事?”
沈逐问:“我曾听探子密报,您与赵渊说过,我似有大劫难又似有大功德降身。想求个明白。所谓大劫难是什么?大功德又是什么?”
他的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雪与夜混杂成黑白纷乱的色泽,几乎要将他吞噬。
“大功德又是大劫难。大劫难亦是大功德。”谢太初道,“命中注定,避无可避。只在一念之间。”
“如此……”沈逐顿了顿,“请凝善道长善待我的、我的……兄弟。”
“我会的。”
此次谢太初甩鞭惊马,马儿箭一般的飞驰出去。
身后的沈逐终于被黑暗吞没,消失在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