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有丧讯传来,便要我节哀。人未死便要就地掩埋。你们做得到,我做不到!”
他一拽马鞍,翻身就上了大黑马,甩鞭往贺兰山方向而去。
众人呆了片刻。
“这怎么办?”步项明问。
谢太初亦翻身上马,道:“你带大部队回宁夏镇,我去追。”
说完这话,他便已驾马追了出去。
漠南的春风,亦带着萧杀的恶意,凌迟着赵渊的脸颊,让他眼前模糊。
大雁从遥远的南方飞还。
在蔚蓝的天空上鸣叫徘徊。
他的心,像是大雁,飞过黄峡口,飞过贺兰山,飞过遥远边墙抵达另外一端。
在河套走廊上的甘州府上空盘旋。
那里的甘州府上空浓烟滚滚翻上云霄,炙热的火焰燃烧了福王府邸。
福王赵祁两鬓霜白,正负手站在祠堂之中,面前灵龛内是三百年来福王一脉的百余牌位。
他双眼紧闭,嘴角带笑。
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又将面对什么?
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灵,安静的在火舌之中,与他一同等待着属于英雄的消亡。
雕梁画栋。
楼阁亭台。
丹楹刻桷。
层台累榭。
在火光中安详屹立。
像是它们的主人一般,走向了归途。
只听一声惊天巨响,所有的一切坍塌下去,被大火终于吞噬嚼碎,化作了黑色灰烬……
远处,高耸入云的贺兰山魏然屹立。
阻挡了自塞外而来的风沙萧索。
黄河从它脚下温柔蜿蜒,灌溉了这片郁郁葱葱的天堂,成就了这丰沃貌美的塞上江南。
青绿的嫩芽已经悄然绽放在贺兰山的山脊中,玉簪花布满了每一片荒芜的荆棘地。
那封信随着风从他怀中飞出,被春风吹向远方,那些矫若惊龙、力透纸背的字迹也飘散在了风中。
……海涵地负,山峙渊渟。
已是我能想到的,人活于世,最好的祈愿。
——福王赵祁绝笔。
赵渊一拽缰绳,从大黑马上跌落。
他匍匐在地,向着甘州的方向,无力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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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归化城:蒙古语库库和屯,也就是现在的呼和浩特雏形。
第45章三问
他在贺兰山下痛哭,这样肆无忌惮的流泪,便是在天寿山时也不曾有有过。
哭嚎声撕心裂肺。
天寿山也好,贺兰山也罢。
巍然不动。
唯有牛羊在山脚下的草地里若隐若现,春风吹拂着带着心律的草地。那些长出的野草正逐渐将战争带来的痕迹掩埋。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起身的时候,已经有些恍惚,身后谢太初安静的站着,沉默的守护着他,一如既往。
再远一些,阚玉凤和陶少川正领着几匹马拴在树下,只敢远远的从树林中瞧过来,不敢走进。
“殿下,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谢太初说。
赵渊缓缓跪坐起来,看着远处的贺兰山,声音沙哑道:“太祖皇帝建国,定藩北境,封边塞九王,拱卫大端北边……如今宁王谋逆称帝,肃王、晋王、福王已薨。谷王、代王圈禁。未削的藩王只有庆王和辽王……宁王命定、众生命定……这是他们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