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玉沁一把捂住儿子的嘴。
他尴尬道:“害,这孩子嘴笨,乱说话,秀秀别介意。”
噗。
宣秀秀笑了。
她道:“童言无忌,小孩子的话,谁会当真,你别太紧张,我这次要带你去见个人,你如果办得好,后面这些事儿,我都交给你。”
“好,好,好。”古玉沁谦卑道。
他没什么能回报她,唯有用他一腔忠诚以报之。
“仙女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呦,我会好好长大,到时候一定要娶姐姐做我的新娘子,不骗人,我们可以拉钩钩!”黑娃十分认真道。
宣秀秀笑得乐不可支。
她蹲下身来,从口袋里一掏,掌心里是一枚大白兔奶糖。
“好,那你可要努力呦。这颗糖给你吃,你得很优秀很优秀才行呐。”宣秀秀故意逗他。
少年不知愁。
待到知愁已无言。
孩童时代,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想,等到长大了,反而不敢想不敢做,更不敢乱说话了。
宣秀秀捏了捏黑娃的脸。
黑娃接过大白兔奶糖,攒在掌心里,小脸儿绷得紧紧的:“我答应姐姐,一定要变优秀,一定要变厉害……”
“好,好,那你要好好努力,等过阵子让你爹送你去上学,好好读书,争取将来考大学,有大作为。”宣秀秀笑道。
“嗯嗯,一言为定呦。”
童真有趣的黑娃,在心中下了一个信念,将来一定要实现姐姐的嘱托。
当然,这都是后话。
宣秀秀逗了会孩子,从自行车上拿下剩下的物资,交给大娃,让大娃带好弟弟,她要带古玉沁出门办事儿。
大娃已经七八岁,像个小大人一样,自然是处处遵从宣秀秀的吩咐。
宣秀秀带着换上中山装和黑布鞋的古玉沁,一起出了门。
大路遥遥。
绿皮火车上的人则有另一幅景象。
孟铁生坐位置上,脸颊盖着顶帽子,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宣秀秀一张嗔怪的小脸蛋儿,心口像被什么爪子在挠一样。
左右都不是滋味儿。
他翻来覆去地回忆着,脑子乱哄哄的,总没法安静下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啊,小伙子,你这是遇到什么事儿梗在心里过不去吗?”
孟铁生耳边传来一道散漫苍老的声线,他伸手揭开了帽子,朝身边人扫了一眼,却见老人浑身透着股难以言喻的浑厚。
老人不是普通人。
他多年来的作战经验告诉他,白发老者穿着像乞丐,装扮也落魄,但一双眼珠子却半点不浑浊,炯炯有神的。
他淡淡道:“你怎么知道?”
老人含笑不语。
他伸出手在头发里掏了掏,下一秒手指上就爬着一只鼓鼓的虱子,然后他将虱子往桌台上一放,指甲盖儿一翻,一压。
咯嘣。
桌面留下一小滩血迹。
他又伸手擦掉血,无忧道:“你看这虱子不知愁,只知喝人血,它有什么可烦恼的,但人就不一样了,大多不过是欲望难求啊……”
什么意思?
孟铁生感觉老人话里有话。
“这年轻男人要么血气方刚,一心奔着前途而去,要么不过就是心中挂着一抹倩影,一道相思罢了。”老人开怀笑道。
他见孟铁生瞅着自己,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没忍住笑得更开心。
又是个为情所困的痴傻儿啊。
身为过来人的他,什么山盟海誓没见过,什么情歌浪曲没听过,不过是眼见楼起,眼见楼塌罢了。
“老同志,你是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孟铁生冷冷道。
他一直表现很沉着,脸上也没写什么字儿。
难道是他修炼不到家,连情绪都外露了?
老人哈哈大笑。
“小伙子,人活到这把年纪,没点见识,在炮火中早炸成灰了,我马上要下车了,好歹同乘一辆车,送你个小东西,再送你一首诗。”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