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没办法了。他抽出发髻里的木簪,毫不迟疑地往手腕间一划,再掀开她的面纱,将手腕凑近她唇边。
要不是现在漆黑一片,要不是灯笼灭了,他就能看到她的脸了。关于这事,他真心觉得可惜。
“喝我的血。”他摸着她的唇,用手指轻轻扒开,小心将手腕上的鲜血滴进她口中。
或许是真渴了,她喝了不少他的血。
等她转过脸,他才扯下衣袍包扎手腕,“也不知道几时才能走出去。”说着,他抱起她,没想刚走几步便撑不住了。
失去意识前,他尽量往后倒,生怕摔着她。
再次醒来时,他只觉四肢灌了铁块,动惮不得,眼皮也累地张不开。
“呜呜呜……”耳畔传来一阵哭声。
他费力地张开眼,第一眼看到她。此时,天已大亮,她正坐在他身边,拉着他受伤的那只手,双眼哭得通红,将面纱都打湿了。面纱黏糊糊地贴在她面上,隐约能看到她娇美的轮廓。
“小医仙,你哭什么。”
她拼命保护能救自己的药,他当然也愿意舍命救她。
“笨道士,大傻子,你怎么能,怎么能……”她哭得泣不成声,双肩一颤一颤的,满眼自责,“你,你……”
他不想她再哭,笑着安慰道:“一点血而已,没事儿,你看,我长得高,血自然也多。”
然而她听了这话后哭得更厉害,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跟个泪人似的。“你再说,我就,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不理我。”怕她说到做到,他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
他不说,她还真就慢慢地止住了哭声,心疼地看着他的手腕,细声细气道:“疼不疼啊?”
“不疼。”他坚决摇头,反问道:“你昨日从山崖上摔下来,疼不疼?”
“嗯?”她眨了眨眼,长翘的眼睫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楚楚动人,“我没从悬崖上摔下来,是抓着藤蔓下来的。”
抓着藤蔓下来的?他下意识看向她的腿,“那你的腿怎么回事?”
她低下头,左腿不由自主地收入裙摆,“被落石撞的。小伤,有我师父在,半个月便能好,还不留疤。”
“半个月?”他惊叫出声,强行打起精神起身,“不成,我现在带你出去。”
她坐在地上,愣愣地盯着他的手,目露担忧,“你的手还伤着。”
“我的手没事。”他担心她的腿,一把握住她的手,手上用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倒是你,腿脚不方便,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她往后退了一步,果断拒绝他。
他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执意蹲下身,背对着她,“你走不快,还不如我背你。快,别浪费时间,等下雪了,我们俩就是想走也走不动。”
“那,你背不动的时候我们就停下,歇一歇。”沉默片刻,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搭着他的肩头趴了上来。
其实她不重,就是他现在身子虚,背她有点吃力。
可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心头很充实。
“小医仙,你衣裳里塞了什么东西,怎么软绵绵的?”她一上来,背上就好像压了棉花,这滋味很新奇。
“你,下流胚子。”她娇嗔道,拿拳头轻轻捶了他一下,跟着,身子往后挪了点,不让自己贴着他。
“我怎么下流了?”莫名其妙的。他被骂得一头雾水,反问道:“哪个字下流?”
“哼。”她小声嘟囔,“反正就是下流。不准你问,也不准你说。”
“……”他哑口。记得师父说,女子的脾气就是六月的天,阴晴莫测,你猜不透的,听她的就好。
两人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往前走。如今他身子虚,根本用不了轻功,若是强行用,怕不是要从半空中跌下来。
“小医仙,我们俩也算是共患难同生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路上无趣,他便引着她说话。
“不告诉你。”她声音里有困意,身子渐渐伏到了他背上,软绵绵的触感随之而来,“给你三次机会猜,猜中了我就告诉你。”
“那你不如让我大海捞针。”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起了猜她名字的劲头,“嗯,雪姬?”
“不对。”
她俯身伏在他稍显宽阔的背上,好玩似的拨弄他鬓边的发丝,痒痒的,而他喜欢这感觉。
他转着脑子,自己又不是神仙,没头没脑怎么猜。“你先说你姓什么。”
“笨蛋。”他说后,她低声笑骂,俏皮道:“告诉你就不叫猜了。”
“行吧。”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没走几丈距离又觉脑子发涨。念及她的腿,他暗暗咬牙强撑,“医仙师娘姓虞,你应该随她姓,叫,虞雪。”
“不对,还有一次机会。”她用手指在他背上点了点。“你怎么老猜雪,我名字里头没有这个字。”
还剩最后一次机会,他也晓得自己猜不到,索性不猜,而且,他的步履开始虚浮了。他清楚自己的身子,刚发作完寒症,本就是虚的,还喂了她那么多血,能撑着走到道观才奇怪。
“吼……”
“嗷呜……”
蓦然,不远处传来几道野兽的低吼。
背身趴着的小人儿受了惊,登时将他抱得紧紧的,“小道士,有野兽,我们,遇着野兽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啊。”语毕,他心道不妙,旋即收紧双臂,加快脚步往日出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