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赵予言便领着苏一箬与阿芙去了书房内的密道,走过亢长的甬道,走入别有洞天的宽敞密室之中。
密室内摆放着齐全的家具,和一些好储藏的干粮。
赵予言引着苏一箬坐在一处贵妃榻上,神色真挚地说道:“不论我这一回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你总要称病在此处避上一些日子。”
苏一箬明白赵予言话里的意思,心内虽则忧心忡忡,可还是忍着泪意对赵予言说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阿芙。”
三日后。
崇安帝又背着人偷偷服用了几粒丸药后,当即便心血上涌,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吐出了些血来,御前伺候的太监们吓了大跳,忙要去将太医请来。
崇安帝却冷声喝止了他们,只道:“朕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必大惊小怪。”
从前吃了这丸药也有过身子不适的时候,可若是再吃上一粒,则那些不适都会消失。
说不准这就是他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契机了。
御前的太监们心内都担心的不得了,那丸药若当真能长生不老,怎得那道人自己还死了?连他们这些太监都看得明白的事,怎得英明的陛下竟然不明白?
可见坐在权力巅峰太久了的人便是这般,往日里再英明神武,直到暮年衰老的这一日,也会害怕自己死去。
崇安帝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可方才批了些奏折后,便觉得头昏难忍,整个身子都有些头重脚轻。
他便忙让太监们将窗户关上,又让人在殿内点起了银丝碳。
直至御书房内闷热的人几乎要踹不过气来时,崇安帝难受的症状才好转了不少。
夜间之时,崇安帝胃口不佳,只草草用了几口后便让人将他扶到了龙床之上。
他低声朝着廊外的方向唤了一句,便见窗外发出了些刀光剑影的声音。
他这才心下稍安,有了那些暗卫们贴身的保护,他自然可高枕无忧。
赵予言便是在这个时候,走来了御书房。
崇安帝已沉沉睡去,外间的太监们便以陛下已熟睡了的话劝退了赵予言,可赵予言却只是阴寒着脸说道:“西北有战事,孤要告诉父皇。”
牵扯到国事,且如今太子与崇安帝的关系也好转了不少,那些太监们便也不敢多加劝阻。
赵予言迈步进了御书房。
心里只觉得万分好笑,他以一国储君的身份,不过随意动了动嘴皮子,便能这般轻易地接近龙椅上至高无上的那一位。
凭的就是父子之情。
母后是那么高贵贤惠的人,为了父皇操劳了大半生,谁成想临了了还会在自己深爱且敬重的丈夫手上经历那样非人的折磨。
母亲又怎么受得住那样的折辱?
父皇既已有了林贵妃,又为何要将那样的手段放在母后身上?
赵予言心内既恨崇安帝,又总想着要问个明白,总要让他搞清楚自己那自私阴毒的父皇究竟为何要那么对母后才是。
御书房内未曾点灯,赵予言脚步沉重,一步一步地迈在冰冷的地砖之上。
不远处的龙床之上,崇安帝似是睡熟了。
赵予言隔着厚重的床帐,试探性地说了一句:“父皇?”
无人回应。
他便再往前走了两步,忽而觉得夜风微凉,似是从何处吹来了些阴寒无比的凉风。
赵予言往右侧一瞧,却见龙床后侧的隔断里竟不知何时凿出了一处小窗。
小窗外似是有什么玄机。
赵予言沉思了一会儿,便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将小窗轻轻阖上。
父皇老了,也越来越怕死了。
赵予言关上小窗后,便又走回了龙床附近。
许是他的脚步声此起彼伏,龙床上的崇安帝似是心生不悦,便在梦中嘤咛了一句:“父皇为何不喜欢我?”
他声音急促尖利,还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哭腔。
赵予言一怔,放缓了呼吸后,再次尝试唤醒龙床上的崇安帝。
可崇安帝却好似陷在了梦魇之中,话语不停地说道:“父皇视我与无物,母妃也更疼三哥,徐敏也瞧不起我,不肯将女儿嫁给我。”
徐敏便是赵予言早死的外祖父。
赵予言听着崇安帝的梦话,心里霎时觉得讽刺至极。
难道父皇如此对待母后,就是因为外祖父的缘故?
“柔儿虽然出生卑贱,可她却是真心实意地爱慕我,求母妃饶了她一命。”崇安帝忽而又泣出了声,声音凄厉的吓人,连赵予言也是一怔。
赵予言将心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压下,踱步到龙床边,撩开厚重的帘帐。
他坐在床榻边沿,盯着里侧仍在不停说着梦话的崇安帝。
心里忽而觉得疲惫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