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廖无人烟,连城门卫都躲在了城门洞里面,看着莫名而来的暴雨。
从城门进入京城,位置刚好在临河坊的外面。
左凌泉本以为这么大的雨,街上应该没人,抬眼瞧去,却发现街边屋檐下,密密麻麻站着男女老幼,怀里还抱着些财物。些许人还在地上跪拜,喊着些什么:“老天爷开眼。”之类的话。
左凌泉略显疑惑,顶着大雨前行不过数步,便发现坊墙后的房舍,屋顶都有焦黑灼烧的痕迹,些许房舍还在雨幕下冒着青烟。
有灼烧痕迹的房舍并非一两栋,一眼扫去,好像整个临河坊乃至周边,都被火烧过一遍。好在烧得不是很严重,应该是突降暴雨把火浇灭了。
左凌泉心中微惊,连忙掉转马首,朝着汤家酒肆行去。
河畔街之上,也聚集了不少百姓,还有官差冒着雨扑灭些许余火。
左凌泉飞马来到汤家酒肆外,却见酒肆大门紧闭,窗户上有火烧的痕迹,原本的酒幡子已经化为了焦黑布条。
“汤姐?”
左凌泉未曾下马便飞身而起,直接跃上了酒肆房顶,从屋脊看向后院——后院中同样一片狼藉,厨房和西厢的睡房损毁最是严重,窗户都已经烧没了。
左凌泉脸色一白,从房顶上跃下,正想跑进睡房里察看,忽然听见院子角落的大桂树下,传出“哇——”的一声啼哭。
哭声极为悲泣,带着几分沙哑和颤抖。
就好像压抑太久不敢出声,忽然瞧见救命稻草,心弦瞬间放松了一般。
虽然哭声很心酸沙哑,但左凌泉还是听出了是汤静煣的声音。
他连忙看向桂树下,却浑身湿透的汤静煣,脸上梨花带雨、泣不成声,掀开身上裹着的薄被,起身跑了过来,直接抓住了他的袖子;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根本站不稳,直接往地上坐去。
“呜呜……”
左凌泉急忙用手扶住汤静煣的肩膀,手上的触感却是一片湿滑,借着雷光看去,才发现汤静煣身上只穿着白色小衣和睡裤。
白色小衣本就轻薄,被暴雨浇灌许久,已经近乎透明贴在了皮肤上,明显能瞧见小衣下鹅黄色的肚兜。
白色睡裤也好不到哪里去,粘在身上严丝合缝,近乎透明,都显出了骆驼趾的轮廓。
左凌泉哪有心思想其他,扫了一眼后,急忙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裹在汤静煣的身上,柔声安抚:
“汤姐,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呜呜……小左……”
汤静煣方才正在打坐,被雷声惊醒察觉火情时,闺房里已经是一片火海,当时就吓蒙了,能顶着被褥从大火冲出来都靠的是本能。
此时死死攥着左凌泉的袖子,不停呜咽连话都说不清楚,显然还没回神。
左凌泉知道汤静煣刚出生时便经历过一场大火,几乎烧了整个临河坊,死了很多人,她的娘亲也是在那场大火受到了惊吓,间接故去。
临河坊的百姓,哪怕过了二十多年,还对那场大火心有余悸。汤静煣被吓成这幅模样,便也不奇怪了。
左凌泉此时,只能扶着汤静煣,让她躲到没有被烧过的正屋房檐下,用袍子把她裹严实,轻声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天上下暴雨,火已经灭了……”
“叽叽——”
左凌泉说话间,还没把袍子裹严实,忽然听见汤静煣的衣襟下面,传出鸟叫声。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汤静煣的肚兜里面在动,继而从小衣的领口,钻出了一个黑煤球,脑袋胸口的白色绒毛都快被火燎没了,看起来瘦了一整圈儿……
第六十九章大仇得报
左凌泉虽然看不清小鸟团子的模样,但明显能感觉到它很委屈,在衣领里转着小脑袋,不停蹭汤静煣的脖子。
“呜……”
汤静煣恢复了点神智,连忙把团子拿起来,捧着手里轻轻抚摸安慰,话语也清晰了些:
“刚……刚才好大的火……什么都没了,什么都烧没了……呜呜……”
说着说着,哀从心起,汤静煣又哭了起来,转身想去睡房里。
左凌泉知道汤静煣孤苦伶仃一个人住,所以家当恐怕都放在睡房,此时大火把窗户都烧没了,还在冒着烟,金银恐怕都能烧化,哪里还能剩什么东西。
他连忙拦住汤静煣,柔声劝慰:“别急别急,待会我给你找,等雨停了再找。”
汤静煣有点魂不守舍,脸上再无往日的开朗热情,只剩下委屈,呢喃道:
“都是爹娘留的,全在屋里,一把火全烧了,我……我……”
汤静煣独居这么多年,宁愿熬到老也不嫁人,就是为了护住家人留下来的产业,不被陈家人巧取豪夺;如今被一场大火下来,什么都烧没了,让她如何能接受。
左凌泉用袖子擦了擦汤静煣摸了些污迹的脸颊,把贴在脸颊上的头发扫开,柔声道:
“没事,不就几间房子嘛。等明天我找人给你盖起来就是了,花不了多少银子。”
“不是……”
汤静煣抽泣了下,眼神说不出的委屈:“爹娘留下来的家当……兑成了银票,好几万两,都装在首饰盒里……烧没了……呜呜……”
好几万两?!
左凌泉张了张嘴,眼神微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