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而轻柔的牵起嘴角,魏知壑心安的滑出一声叹息。
原来他想要的,只是如此。
埋着头,魏知易跪在地上,心中的各种想法却飞快闪过。无论是为了维护天家尊严,还是为了保住秦安的皇后之位,魏知壑现在都应该找借口否认她现在就是皇后。可心中这样分析着,他却依旧惶恐难安。
秦安的心中也有万般猜想,目光被卷进他翻涌的眼底,试图判断他下一瞬会不会先甩自己一巴掌。
可魏知壑突然蹲下身,皱眉伸手覆上她早已脏黑的袜子,仰头看向秦安,分离数日后,他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冷吗?”
任谁都不会想到,一朝皇帝为俯身蹲在一个女子的脚下。秦安也瞬间愣在原地,茫然的顺着他的话答:“不冷。”
“站出来这么久,连鞋都不知道穿。”揽住她的膝弯,魏知壑直接将她抱在了怀中,毫不理会周围人五彩纷呈的脸色。简单两句话,却让他们就像真的只是寻常夫妻在寒暄。魏知壑完全不做避讳,看向杨户道:“你此番立了功,朕自会赏赐。”
视线又扫过了脸色铁青的魏知易,魏知壑轻声道:“拂笠,将翊王殿下送回府,好生看护。”
一瞬都不错的盯着他的表情,秦安回神之后,困惑至极。他不应该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当场给所有人治罪,甚至要把目睹这些的百姓都处置一番吗?可为何是如今这平静模样,眼尾甚至都透露着微弱的笑意。
秦安想不通,头却开始昏昏沉沉,缩在他的怀中,冷风全被挡住,身躯却每一寸都开始疼。张了张嘴,秦安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前却乍然一黑,捏着魏知壑领口的手滑落下来。
在魏知壑的怀中,秦安无声的晕了过去。
“秦安!”低唤一声,魏知壑面色一慌,抱着她就往门外冲。拂笠无奈的指挥着众人跟上他的步子,只见魏知壑朝着皇宫的方向快跑几步,却突然停下脚步。下一刻,他转过身,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第49章、后悔
曾经的废太子府中,突然热闹了起来。宫人们来来往往,清理着数月来累积的冰雪与灰尘,另外的一些则急着将从宫里带出来的奢侈用物摆件都放好。
可唯有这里的西院,没有人敢进去打扰,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弄出半点。
魏知壑蹙眉看着秦安病色的面孔,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离开吓的,在她晕倒在自己怀中的时候,他想起的都满是不好的念头。看到太医已经收回了诊脉的手,他竟然暗自鼓起些许勇气,才能开口问道:“她怎么了?”
“回皇上,娘娘此刻并无大碍。”太医也拿不准魏知壑对皇后到底的态度是什么,只能照实说道,“应当只是今日受了寒气,这才晕了过去。不过观娘娘脉象,她积忧积虑已久,积郁成疾,心病难医。”
本已松了口气,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魏知壑又深深皱起眉,“心病?”
忐忑的观察他的神色,应该看起来,陛下还是十分在意她的身体。思及此,太医也不再吞吞吐吐,担忧点头,“正是。小人斗胆一问,不知娘娘平日里饮食、安眠的状况如何?”
顺着太医的话一想,魏知壑此刻才惊觉,之前与秦安只顾着置气,竟从未发觉她在不知不觉间胃口已不如从前,睡觉也越来越不安稳。
“陛下恕小人多言,病源于心,沉疴无药石可医。若是娘娘依旧如此,恐怕……”
太医欲言又止的样子,点燃了魏知壑心中的所有不安,他咬牙追问:“说!”
深深弯着腰,太医答:“恐寿命有损。”
等了许久,也不见陛下有什么反应,太医壮着胆子抬头,才发现他呆呆看着床榻的方向。在那一刻,太医都要怀疑自己眼花,竟然能在这个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帝王脸上看到悲痛惶恐的神色。
立时轻轻抖了一下,太医只轻声冲他说了一句,“小人先下去为娘娘备药。”便赶忙无声的退下。
跪坐在床边,魏知壑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怔然看向她的脸,睫毛在她乌青的眼皮下投射出一小片蝴蝶翅膀般的阴影,仿若下一瞬她就会飞舞翅膀离去。
忧虑郁积,原来她现如今是真的如此阴郁。
“陛下。”拂笠悄然走进来,在他身后低声唤道。
不舍的牵着她的手指,魏知壑转过头,问询的看向拂笠。
心中到底也心疼秦安,拂笠远远向她看了一眼,低声道:“今日看到皇后娘娘与翊王殿下的百姓实在太多,消息,恐怕压不住了。”
立后大典上没有出现的秦安,却与翊王同时出现于民宅,还举止亲密。如此引人浮想的消息,本就是难以压制。如此一来,反倒给前几日魏知壑对翊王的打压添上了些许桃色,无形中让他这个残忍的帝王被人同情了一把。
可是如此一来,翊王与皇后也成了不得不惩处的罪人。也是有着这一层原因,魏知壑才将她带到了这里。
当然,还有想和她回到最初的妄想。魏知壑敛眉掩下思绪,只小声说:“暂且先不理会,若是朝中有人借此上奏,也先想办法压下来。等风头过去一阵,再想个合理的解释。”
“陛下,何不把一切罪责都推到翊王头上,还能借此机会将他彻底铲除。”拂笠心有不解,说出自己的意见。
魏知壑却只是垂眸摇了摇头,转而道:“你去宫里,把红伊和朝凤宫的宫女们都带过来。”
见他有自己的打算,拂笠也只好再次偷瞄一眼秦安,忍不住跪地开口:“娘娘逃出宫,虽然是任性之举,但看在她如今病体未愈的份上,请陛下万万不要将怒火全发泄在她身上。”
竟然连他都会觉得自己会伤害秦安,魏知壑无力的闭了闭眼,冲他微微点头。门被再次轻轻合上,魏知壑抚着秦安的侧脸,无声呢喃:“秦安,我果真是个永远在错过的愚人。”
一片混沌中,秦安能感觉到自己在坐着光怪陆离的梦,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在梦里,她前一瞬还是牵着母亲撒娇的孩子,下一刻却是与魏知壑剑拔弩张的争吵。她执拗的想要央求母亲准她读书,却被以女子无须认字被搪塞过去。她怀着满腔的爱意想要走到魏知壑的身边,却总是被他用冷淡的嘲弄逼远。
梦境最后,是笑着叫她小姐的青荷。
“不!”浑身一颤,秦安猛然睁眼,懵懂的盯着前面。
“秦安,你醒了?”
耳边想起一道声音,秦安木然转动眼睛,只见面前的这张脸俊雅好看,眼中晕着温润笑意,她恍然许久才认出是魏知壑。
起身的瞬间,魏知壑才发觉腿有些发麻,撑着床沿稳住身躯,他先问向秦安:“感觉怎么样,可还觉得哪里难受?”
他的脸上有紧张,有关心,却唯独没有秦安想要的愤怒与阴沉。断开的思绪逐渐回笼,秦安才想起来他片刻之前见到自己的反应。猛地握住他的手,秦安紧盯着他的眼睛,观察他的神情逼问:“魏知易呢,你对他怎么样了?”
她刚一醒来就问魏知易的去向,落在魏知壑的眼中,她的行为就全然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忍耐着她指甲掐痛自己的手背,魏知壑隐藏着心中的戾气,只尽力平和道:“他现在还没事。”
“没事?”他为何没有降罪魏知易,甚至现在连愤怒都看不清楚。秦安不解的瞪圆眼睛,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