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饭,人们穿着最好的一身衣裳从家里出来,给左邻右舍拜年道喜。甭管往日里是不是有矛盾的街坊四邻,在今日也都是要笑呵呵。
“赵三叔今儿个头发梳得俊嘛!”
“你小子这棉袄是媳妇儿给你新做的吧?”
“孙奶奶,我阿娘叫我给你送饺子。”
“好好好……你阿娘煮的饺子最鲜流儿了。这个给你,压岁钱!今年再长高一头!”
云帆、长舟和长河等在小镇门口。与小镇的喜气洋洋不同,他们三个人倒是完全没有过年的喜色。
云帆叹了口气,道:“怎么一点年味儿都没有呢?”
长舟和长河假人一样立在一旁,谁也没接话。
“长舟,叶南走了吗?”
长舟点了下头。
“昨晚你俩干啥去了?”云帆好奇地追问。
长舟没接话,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意思。云帆觉得无趣,却也习惯了。他蹲下来,嘴里叼着根草,时不时望着小镇的方向,等着封岌。
好半晌,云帆突然说:“我好像看见将军了。”
“好像?”长河瞥他一眼,觉得这话说得奇怪。他们还能认不出将军?不明白云帆怎么会用“好像”这个词。
“嗯。”云帆愣愣点头,“咱们将军抱了个女人。”
长河收拾着马身一旁的行囊,听着他这话,摇摇头:“你看错了。”
“我也觉得我看错了,咱们将军怎么会抱个女人朝咱们这边走呢?咱们将军只抱过一个女人啊……”云帆和尚念经一样嘀咕着,“可是将军真的抱了个女人往这边走来……”
长舟被云帆念叨烦了,转头望过去,目光不由凝住。片刻后,长舟变了脸色,大步奔过去。
长河诧异地转过头,蹲在一旁的云帆也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前方。
长舟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口气跑到封岌面前。
在看见寒酥的那一刹那,长舟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停了。
封岌眸色柔和地望着寒酥,直到长舟奔过来,他在抬眼的瞬间一下子冷了脸,声色冷沉一字一顿:“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长舟向后退了一步,直接跪下来,道:“请将……请二爷降罪!”
寒酥虚弱地轻咳了两声,转头望向长舟:“也让你担心了。”
长舟摇了一下头,又用力地摇了一下头。
封岌听寒酥开始咳,也不再停留继续大步往前走,将寒酥送上马车。
翠微推着轮椅在后面追,眼看着封岌将寒酥抱上马车,她急急问:“轮椅还要不要了?”
“不需要了。”封岌道。
寒酥转过脸来望向他,说:“挺省力气的。”
“不需要。”封岌道,“以后你不想走路我抱着你。”
封岌弯腰在长凳下的箱笼里找了找,取出一条薄毯来,盖在寒酥的腿上。
寒酥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可是好像也不需要问。
封岌将一个暖手炉放进寒酥腿上的薄毯之下,然后问:“睡一会儿?”
寒酥点头。
寒酥如今身体大不如从前,时常觉得乏累。在还没有登车之前,她已经开始有些犯困。
她朝一侧挪了挪,调整了姿势,躺在长凳上,枕在封岌的腿上。
封岌伸手去给她盖薄毯,寒酥下意识地朝他伸出手。封岌将她身上的薄毯掖好,很快握住了她的手。
“睡吧。”
封岌弯腰,将一个轻柔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寒酥的脸颊。
翠微很想跟着寒酥,可是封岌在寒酥身边,她也不好凑进去。她茫然地站在马车旁。
冬日赶路,路上有风雪,原本长舟、长河和云帆可以轮流驾车,其他人坐进马车里也无妨。寒酥的出现是个意外。
“你们骑马走,带着她。”长舟说。
“你确定?”云帆嬉皮笑脸,“不怕将……不怕二爷看你不顺眼?”
长河瞥向云帆,道:“瞧你这小人得志的嘴脸。”
“我怎么小人得志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马车里,寒酥听着外面带笑的谈话,她唇角也攀起一丝柔和的浅笑。她微微用力地握了一下封岌的手。封岌感觉到了,立刻用力回握了一下。
虽然云帆咋咋呼呼,可是在大多时候他还是得听长舟的安排。他丢下一句“早晚让你听我的”,骑马走了。
长河笑着摇摇头。他坐在马背上,问翠微:“会骑马吗?”
“我会!”翠微赶忙说。
“你会骑马也没用,没多余的马给你骑。”他弯腰朝翠微伸出手,“上来。”
翠微愣了一下,才将手递给他,上了他的马。
一路上,寒酥每日睡着的时候很多。路上无事可做,醒着的时候,她与封岌相握依偎在一起,说说话。
说小时候的事情,说听来的事情,什么都说。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寒酥问。
“我们以后的家。”
十日后,马车到了目的地。
封岌故意没有告诉寒酥要去什么地方,等到了地方,寒酥钻出车厢好奇地望着前方。
封岌朝她伸手,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明明是寒冬腊月,这里却一片郁郁葱葱。再往深处走,春日的暖意拂面。
道路旁边的绿色间逐渐多了些野花,一阵风吹来,野花飘晃,点着头欢迎主人的归家。白蛾与彩蝶在花草间流连。湛蓝的天幕有不知名的一对碧鸟飞掠。
“多年前无意间发现这里,这里被温泉滋养,一年四季暖如春日。”封岌牵着寒酥的手穿过生机盎然的草地,缓步往前。
“也是在多年前就开始给自己筹谋后路。我问过你,位高权重被所有人毕恭毕敬对待,择一鸟语花香之地悠然山野间。这二者,你喜欢什么。”封岌停下脚步望着前方,“这里,就是后者的归处。”
寒酥顺着封岌的视线望过去,绵绵芳草萋萋的尽头,有花墙矗立,鲜艳的花开得艳丽招摇。偌如宫殿一样的建筑在花墙后若隐若现。
封岌侧转过身来,望向寒酥。
感受到他的目光,寒酥将落在远处住处的目光收回来,轻轻抬着下巴对上封岌的目光。她觉察出封岌的目光与先前有些不同,她抿唇柔笑,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寒酥。”封岌将寒酥摸脸的手拉过来。这样她的两只手都分别落入了他掌中。
“我们成亲吧。天和地为鉴,云与风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