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书》记,阴日,祭祀,大吉!
四更时分,早已沐浴更衣的张婴依靠着嬴政,小脑袋一点一点。
嬴政合上今日刚批改的简牍,给门口的内侍一个眼神。
很快,几名宫女带着洗漱用具轻轻进来。
张婴耷拉着小脑袋任由旁人给他再一次的洗漱、擦脸、换衣服。
虽说这个时代没有洗发水沐浴液,但淘过粟米的水洗发,淘过梁的水净脸,再辅以两个奴仆用材料不一样的葛巾给他擦脸擦身体。
连着被洗刷两个时辰,赵婴觉得浑身上下连绒毛都干净得不行。
张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恰好看见蒙毅披星载月大迈步地走进来,他先是与陛下行礼,便兴冲冲地往张婴这边走。
还没一把捞起住张婴,上面便传来嬴政淡淡的声音。
“站直了。”
蒙毅脚步一顿,迷惑不解地抬头看皇帝。
“你可有沐浴梳洗?祭神,不可不洁。”
嬴政大迈步走下来,他也同样洗漱两个时辰,微干的头发简直如墨般丝滑,单手熟练地将张婴抱起。
张婴也非常自然地坐在臂弯,挽住嬴政的肩膀,维持平衡。
蒙毅不敢置信地看着。
负责送羊羹的宫女吓得一踉跄,手捧铜器发出“叮”的磕碰声。
好在其他几人的注意力并未在那。
嬴政抱着蒙婴来到方桌前,他刚端起碗。
“仲父先吃!”
张婴小手推着勺子往嬴政的方向走,圆碌碌的大眼睛眨呀眨,一副很懂事的模样。
嬴政没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婴:“可是闻不惯羊膻味?”
“仲父!”
张婴小脑袋几乎能晃出阴影,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仲父是大人!容易饿!阿婴小,小,就不饿。”
嬴政轻声一笑。
当他没瞅见当羊羹靠近时,稚子抿起的唇角以及骤然放轻放缓的呼吸。
“成。”
嬴政纵容地让宫女送了些别的吃食进来,“稍微用点,不可多。”
蒙毅眼底闪烁着几分艳羡,但双眼同时燃起不服输的烈焰。
等日后相处久了,阿婴定会与他更亲近,毕竟他才是亲阿父。
蒙毅小声开口道:“陛下,之前说由我带上去……”
“罢了。”
嬴政面不改色地擦了擦唇角,“你尚未沐浴,我也要祭告神灵,你好好维持秩序即可。”
蒙毅:???
陛下,几天前您不是这么说的呀。
不是让我接张婴上山祭神的吗?
怎么忽然变卦了?
……
张婴扭头。
天还未亮,寒风萧瑟。
昏暗的厢房前,蒙毅一人落寞伫立,眺望此地的身影。
见着这一幕,张婴心里闪过一些微妙的情绪。
他小嘴唇张了张,还是没有开口。
“怎么不说话?”
头顶忽然传来低沉的嗓音。
张婴抬头看向嬴政,犹豫了两秒,转身就跑。
嬴政一愣,看见小孩屁颠屁颠地跑如厢房,没一会竟是端了一碗羊羹,拿了一块锅盔出来,然后重重地放在蒙毅手上。
之后也没管呆呆的蒙毅拒绝还是接受,快速地跑回来。
“仲父!”
小儿喘着气,还露出灿烂自豪的微笑,“这,这样就……俭,德之共也①”
嬴政眼眸微微眯起,心里有些好笑。
但他看破不说破,只大手揉了揉张婴的小脑袋。
……
……
光团激动地晃来晃去:[宿主,你,你这是心结打开了……哎呀,刚才就应该求个骑大马才……]
[安静。]
张婴瞥了眼正在低头吃锅盔的蒙毅,偏开视线,[我,我刚只是不想浪费粮食。]
光团具现化出无语的表情包。
张婴没继续回答它的好奇。
因为他的视线,完全被眼前密密麻麻的仪仗车队所震撼,根本想不到其他事。
伴随着“哒哒哒”声音,赵高骑马疾驰,反身而下,恭敬道:“君上,卤簿已好。”
卤簿:皇家仪仗。
张婴还有些懵懂,便被嬴政一手给抱起来。
他们登上一辆由六匹马拉着的纯黑镶嵌着金色装饰,竖着一面黑色旗帜的奢华马车。
随着长号角声,“咚~”浑厚的不知名乐器开始奏乐。
一行行头戴白狐狸皮帽子,身披黑色铠甲的卫士们大迈步而来。
在他们之后是一片乌压压看不出数量的车辆。
这些车辆连华盖一起都涂得漆黑,唯独车藩朱红,车辆两侧竖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它们似乎是以十辆为一个单位,每十辆车的末尾,总会有一辆车悬挂着动物尾巴,看起来有些像猎豹。
这时,又有十辆由四匹马拉着的,分别为红白黑黄青五种颜色马车,它们向着王车靠过来。
当这十辆车缓缓停下。
王车犹如被众星捧月的那一轮黑月。
嬴政将张婴放在腿边。
他站起来,立于金根车上的背影是那么的雄伟。
此刻,黑甲卫和五色马车向着统一的方向,犹如洪流般倾泻而出的。
他忽然振臂一挥。
“吼吼吼!彩彩彩!”
“赳赳老秦!赳赳老秦!”
……
附近黑甲卫爆发出上千人的咆哮声,激动、亢奋的情绪几乎冲天而出!
如此狂热的欢呼声,不光震住张婴,就连赵高等围观群众也是面色潮红,神情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