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米丹!”
胡亥一愣,明明这粟米也是按豆腐的制作流程做的啊,怎么会不成功呢?
他心下忐忑,但还是坚持道,“父皇,这是我请炼丹方士制作的祥瑞……”
“好了!”
嬴政皱起眉,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你带鼎出去。”
他并没有太生胡亥的气,毕竟嬴政很清楚胡亥并非聪慧的儿子。
但他一看到这个鼎就会想到豆腐,想到被忽悠吃了三十天豆腐宴的经历,语气和情绪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胡亥却被嬴政的目光吓到了,以为自己犯了忌讳。
他再不敢撒娇,急急忙忙命人抱起鼎,他自己也跟着小跑离开,还不慎撞到门发出“哐当”一声。
这时,赵高小碎步挪到嬴政眼前,左右来回小幅度晃荡,仿佛在踌躇。
“行了。”
嬴政收回落在胡亥背影上的目光,又看向赵高,挥挥手,“毕竟是你的弟子,且去看看。”
“是,君上。”
……
胡亥离开书房后越想越气。
明明他才是皇子!明明他才是最得陛下宠的儿子!那阿婴是个什么玩意!
他越走越快,脚步渐渐踏出“蹬蹬”响声。
胡亥走了一路,忽然看向一道柱子。
“出来。”
“胡亥公子。”
赵高低着头,缓缓走出来,只几步,他鬓角便渗出冷汗。
“阿,婴?”他咬牙切齿。
“什么?”
“阿婴在哪?他到底什么身份!自我回宫后,所有人都在说张婴!张婴!”
胡亥猛地抬头,直视赵高,掰扯着手中的野花将其捏的稀碎,“他为何能得父皇宠爱。就因为炼制了一道丹药?那我也同样炼制了呀!为何不夸奖我!”
赵高听到这有些哭笑不得。
与一介臣子争风吃醋,还真是小儿脾气。
“胡亥公子不必担忧,不过一好运的小子。”
赵高也不敢违抗嬴政的命令说出玉兰行宫,所以挑着一些零散能说的情报简单说了下,“陛下礼重蒙家,他身为蒙……家子,才能得些运道。”
可不就是运道好嘛。
明明才两岁,大字都不识几个,偏偏因出身得到陛下另眼相看,日后混个家财万贯、良田万顷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罪臣之子官奴出身的赵高难免生出嫉恨。
“哦?蒙家子?”
胡亥听到这就起了兴趣,挥了挥花环道,“先生,我要他当我的伴读。我倒要看看,一乡野小子有甚资格出现在父皇口中。有甚资格和我比!哪怕只是一个花环,他也不配!”
赵高本不反对。
但想到皇帝留张婴在卫月宫,以及一些偏宠的行为时,他又迟疑。
这小子确实有些邪乎,万一留在胡亥身旁反而抢走嬴政的目光,岂不是亏大了,
“公子!蒙家,许是不愿。”
胡亥皱起眉,满脸不高兴:“为何,你不是说他只是臣之子吗?还是个出生不吉利的。”
“公子,哪有伴读比皇子小的道理。他这入宫,是照顾你,还是被照顾呢。”
赵高轻声补充,他见胡亥脸上还写着不想放弃,用激将法,“后宫的郑夫人最喜幼子,若公子执意让他当伴读,骑射课程时,倒是可将他安置在郑夫人……”
“混账!”
胡亥气得跳脚,瞪着赵高,“他有甚资格陪郑夫人!不成!郑夫人最喜欢我!”
赵高刚松了口气,便听见胡亥又开口说:“我就要他,我去和郑夫人说!大不了喊个宫女照顾他!”
赵高表情一僵。
他看着胡亥“啪啪哒”跑远的身影,叹了口气。
怎么别的没继承,偏偏只继承了陛下的顽固呢。
……
……
与此同时,长安乡西南区。
张婴在田埂旁走着,脑子里充斥着的全是,米、钱、布……
说实话,他事先想过嬴政会给他挖坑。
但他以为最多是没收赚的银钱,他早做好两手空空出宫的准备。
但万万没想过,没有最坑,只有更坑。
陛下居然给他按了个代理里正这种听都没听过的奇葩官职,该不会是临时创的吧。
出宫后就成为80户人家衣食父母。
张婴回想起围着他的小朋友们期待的眼神,以及幼崽的顶级理解能力。
“甘罗12岁拜相,你这么年幼,肯定是比甘罗还厉害无数倍才能来当里正。”
“小里正,有没有不入贱籍,不做商户,不当屠户,还能赚钱的机会?”
……
回想一次,他就胃痛一次。
真是够够的。
张婴一行人穿过一片白杨林,踏过溪水上的白色石桥,入目的便是一片炊烟寥寥的房舍,偶尔有人进出的石坊,以及青黄不接的田地。
“巡视完你的封地了?”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张婴立刻回首,快乐地挥舞着小手:“阿兄!阿兄!我还没去巡视呢,我和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扶苏身后站着一群人。
他们或衣袖空空,或撑着旁人站着,又或者面部被毁容,瞎了眼或缺了耳,虽不至于衣衫褴褛,但也能从瘦弱的躯干看出生活的窘迫。
“小公子安好!”
伤残的士卒们显然误会张婴的关系。
恭敬抱拳问好,声音洪亮,很有气吞山河的气势。
“啊,我不是……”
扶苏对此不甚在意,拉过张婴摸了摸额头。
张婴一愣,不解地看向扶苏。
“你真是胆大,自幼身体不好怎的不提。”
说话间,扶苏将张婴的手心,额头全摸了一遍,之后才缓缓道,“若非蒙上卿告知,我都不知你一个月能昏迷两次。”
张婴尴尬地笑笑。
他也没法解释,自从做过轮回酒的任务,只要系统还能维持能量平衡,他不过分乱折腾,身体就能勉强撑住。
“蒙……上卿也来了?”他道。
“之前不是唤阿父吗?”
略显沧桑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张婴一愣,没想到蒙毅就在身后。
这时,一双稍显粗糙的大手伸过来将张婴腾空抱起。
扶苏抬眉,看见蒙毅不太熟练地将张婴放在肩头,且从他这个角度看,甚至发现蒙毅的手谨慎地拖着张婴,表情还带上点小心翼翼和僵硬。
扶苏掩住眼底的异色,若有所思。
张婴表情也有些懵。
他真的没想到任务计划全部白做,蒙毅会主动抱着他骑大马。
张婴脑海中响起响起“叮咚”的提示音,以及光球喜极而泣的声音。
任务:与蒙毅玩骑大马的游戏(1/7)。
奖励:剁椒鸡丁(三坛)
[呜呜呜……蒙爸爸太给力了!我还以为任务一辈子没进展了。宿主,你可别再拒绝!你这份任务都赊账了的!]
张婴嘴角一抽,[我,我知道了。]
[嗯嗯,宿主!任务!任务!]
[知道,我后续都……嗯,都是,只是为了任务!]
[嗯嗯。]光球偷笑。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向蒙毅伸出小手手。
“季,季父!”
蒙毅眼前一亮,一下子将张婴举得老高,乐呵呵地玩耍。
扶苏驻足,仔细观察了一会蒙毅和张婴的表情。
看了一会后,他的目光渐渐落在张婴的脸上,隐隐有些走神。
没多久,当蒙毅又一次将张婴腾空抛起来时,沉默的扶苏忽然开口道:“蒙上卿,里民已在这等候许久……”
突然被点名的里民:……
“是,扶苏公子。”
蒙毅正准备将张婴放下来,没想到扶苏居然上前一步,纤细的手腕却坚定有力地将张婴接过去。
张婴两辈子都没过骑大马,飞高高的游戏。
第一次玩,嗯,肯定是因为身体变小,生理分泌激素不好控制的原因,所以他才会觉得飞高高特刺激好玩。
好玩到舍不得停下来。
张婴也不知道自己已被人换了手,嘴上还咯咯咯直笑:“再来,再来。”
蒙毅下意识上前。
“……好。”
扶苏忽而轻笑一声,将张婴抱到肩膀,举重若轻地高高抛起又接住。
蒙毅呆了:……
他忽然萌生一个吐槽:陛下和长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都喜欢和我抢儿子玩?!你们玩自己的啊!
……
……
扶苏、蒙毅联袂前来里巷。
对于一辈子忠诚大秦,为大秦坡头颅洒热血的士卒们而言是个什么感觉。
亢奋、热血沸腾。
若不是扶苏和蒙毅来得突然,消息传播的时间不够,只怕不光这一个里巷,整个长安乡的士卒们都会跑来拜见。
但仅一个里巷的士卒亲友,就将这临时落脚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之前与张婴开玩笑的少年郎们,万万没想到张婴能有这来头。
一时尴尬地待在屋里,挤不出去也挤不进去。
张婴虽没名气。
但被夹坐在扶苏和蒙毅中间,几乎得到全场最瞩目的目光。
“你们住的可还习惯?”
蒙毅上前拍拍这个的肩膀,又看看另外一个人,笑骂道,“你小子怎的也在这,有家也不回?”
“嘿嘿,将军?啊不对!是升官了!上卿!”
缺了半条腿的汉子没想到能被蒙毅记住,激动了好一会才开口,“我妻一年前以为我亡故,改嫁他人。我回去后觉得没甚滋味,还不如跟着老伍长住。”
蒙毅皱起眉,语气不满:“可查清楚了?若是奸夫……”
“将军……啊不对上卿放心,那里是我袍泽的管辖地,查得清楚。”
汉子哈哈一笑,拍拍胸膛,“再说我一上造,还怕缺了妻?如百夫长说的,待得春社时,我去郊野河边打晕一个女子,拖过来完事。”
“哈哈哈……”
这话引起不少光棍汉子的共鸣。
“春社”每年三月三日都会举行,有点类似相亲大会,只不过男女间进展神速,看对眼了直接滚在一起。
秦始皇当政后,因赵太后的原因对男女混乱关系很厌恶,禁止官方“春社”,但民间“春社”依旧处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状态。
“如何?日子有什么差的?”
蒙毅认真道。
“将军你也太小瞧我等。我可是上造爵位。”
“就是……能有什么要的。没有没有。”
……
蒙毅又不是瞎子,老部下穿成这样,过得好才有鬼。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闹哄哄的场景瞬间消失,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蒙毅。
张婴甚至隐隐有一种自己身处战场军营大帐,扑面而来一股风雨欲来的肃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