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九原和咸阳之间的交通枢纽,羊毛村的名声越发响亮。
毛线、毛衣布匹如火如荼地生产着,少府为节约时间基本不生产成衣,并且下令按人头卖羊毛线的限制,并且有一半的料子得走灵渠、官路平均分配给三十六个郡县。
少府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打压了赚差价的中间商,但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少府限制人头购买毛线的数量,商户们便去附近找农户,出钱让他们帮忙买羊毛线。
比如,在羊毛村和九原之间的一个小村落。
只要你走进这个村落范围,随处可看见大量商户和农户出入。
通常是农户背着一大摞的羊毛线过来,行商们争抢着给对方银钱,然后将购买的料子放在自己马车上,什么时候马车上的料子装满,行商们便会再将马车开走。
过去的泥泞小路,被来来往往的行商走出了足有两米宽。
……
这村落里巷最深处的大宅子。
清晨,早起的老樵夫挑着担子走向里监门,出乎他的意料,里监门并未酣睡,对方正站在一位身穿绸缎的贵族面前核对‘传’。
那贵族身后还跟着四位身形彪悍的家仆,目光冷峻,一个眼神就令人头皮发麻。
老樵夫好奇地嘀咕了一句:“贵族咋也这么早来弄毛线?”
贵人耳力惊人,瞬间看了过来,吓得那老樵夫一缩脖子,不敢抬头。
里监门担心老樵夫蠢笨的言行会得罪贵族,连累他倒霉,先是喝斥了老樵夫一声,让他赶紧走。
然后里监门忙对贵人低声解释了一下,说是最近来村落交易羊毛线的商户非常多,一时眼瘸才误会了。
解释完之后,里监门还不忘补充道,如果贵人对毛衣也感兴趣,如今少府不制作成衣,里巷好几户大娘的毛衣款式打得很漂亮,广受好评,要不要推荐一二,话语间还带着点艳羡和自得。
贵族不屑移开视线,沉默地迈步进去,走向里巷最里面最大的宅子。
“姬公子里边请。”
贵族刚刚抵达门口,身形彪悍的男人打开房门的拱手行礼,正是明老丈。
姬公子表情倨傲道:“张良可在?”
现场安静了两秒,那壮汉才粗着嗓音道:“公子在。”
“公子?”姬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明老丈,忽然感慨,“世道真的不一样了,什么人都可自称公子了。”
明老丈嘴角一抿,但也不敢反驳。
姬公子不再看他,反而道:“为何他不亲自相迎。”
壮汉明老丈犹豫着还未回答,院落里隐隐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姬公子探头看过去。
只见里面有人一手拿酒盏,一手手里拿着毛线衣,又是哭又是笑,哭道:“秦朝征伐天下,生灵涂炭,凭什么西王母还要给他面子,他哪里称得上人皇。”
另外一人也是很郁猝地开口道:“今年冬季如此之冷。我原想着可以去九原好好赚上一些,为我们遗族攒点家底,谁知道中途杀出来个羊毛线,我这一大批货算是废了。可恨啊!”
“九原驻军,羌族不成又如何,匈奴肯定没问题。”又有人拍拍他的肩膀,“旧赵、旧齐有不少贵族跑到匈奴去了,我帮你联系。”
……
除了这些温和的讨论,还有人提议借着这一批羊毛料子,将匈奴人引进来,但很快又遭到部分人激烈反对,认为肉再烂也必须烂在自己锅里,不可引狼入室。
最后又是和事佬出来,战战兢兢地说嬴政心狠手辣,又到了四十,何不等几年等他暴毙之后再说?
几方人吵闹不休。
姬公子越听越无语,他扭头对明老丈,语气透着讥讽:“子房在这能谋求什么复国大事?这些人怕不是日日醉生梦死?”
“姬公子所言甚是。”
一会,青衫公子缓缓走出来,微微拱手,“子房散尽家财,孤身一人,只为了无牵挂去复仇也,哪敢有如此宏愿。”
“是我冒昧了。许久未见子房,不忍子房在此被埋没,方才出言不逊。”
姬成的脸色温和了些,对张良拱手道,“父有言,子房乃旷世奇才。姬成愿拜子房为谋臣,共商大计。不知意下如何?”
明老丈嘴角狠狠一抽。
张良笑眯眯地拱了拱手:“姬公子言重了。听闻姬公子在旧楚之地颇得到项家家主的赏识。旧楚之地人才济济,少宗主又何必找子房呢。”
姬成轻轻一笑,忽然道:“子房与我才是同宗同族,情分自是不一般。况且你我同在旧楚之地,互相扶持得好。”
张良温声道:“姬公子言重了。子房不敢当。”
姬成眼睛一眯道:“还是说子房嫌我这庙太小?”
明老丈偷偷撇了下嘴,有自知之明就好。
姬成身后的郑孟心里一紧,恨不得拉着姬成说:公子啊!不要见到分家就傲气啊!张良可不是过去的张良了。
张良仔细观察了一下姬成的脸色,格外胸有成竹。
他忽然道:“姬公子,可曾熟读读过韩非著作。”
韩非是韩国遗民绕不过去的一个存在。
虽有大才却因貌丑,积极变法,不受韩王重用,怒而写下著作得秦王赏识,视若奇才,虽未投靠秦国,但临死前留下的若干著作,却也变相加速了秦灭六国的脚步。
姬成立刻收敛表情,知道这是谋臣选主公的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