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的白斑露出来之后,罗短暂的僵硬了一下,然后挣扎得更剧烈了。
“放开我啊你这个臭女人!”
可惜赫佩尔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就这么钳着他,盯着他的脸看个不停。
“那是铂铅病,你刚回北海,还不知道吧,咈咈咈咈咈。”
多弗对看向他的女人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那是毒。而罗是白色城镇最后的幸存者。”
“……白色城镇?”
白色城镇,弗雷凡斯,带着斑点帽子的,黑发黑眼的小男孩。
在罗翻来覆去的挣扎中,赫佩尔第一次有些讨厌自己的脑子转得太快。
她松手,看着罗气哼哼的跑远,有些怔然。
报导说是传染病,但唐吉诃德说是毒。
他说罗是唯一的幸存者,那报导里所谓的消杀是指……
baby-5拿着装了可可果实的盒子又哒哒哒的跑了回来,她将盒子打开,展示给赫佩尔看。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再期待的看向赫佩尔。
因为baby-5突然觉得,她的客人现在看上去突然有点可怕。
好奇怪,明明是在笑着的,为什么她会觉得可怕。
baby-5紧张的举着盒子,小小的挪动着身子,有些不想再站在这里了。
赫佩尔拿起可可果实验了下货,确认无误后,她直接将果实揣进了口袋里。
“嗯。”
她从坐着的茶几上站了起来。
猫头鹰沉默的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钟,虽然沉默,但她依旧在笑着。
赫佩尔在笑。
多弗朗明哥也在笑。
可两个人都只是有个表情,一点笑声都没有。
baby-5瘪着嘴站在原地,在这莫名压抑的气氛里不敢移动。
她又想哭了。
罗西南迪担忧的望着赫佩尔,但他现在是哑巴,并不能说什么。
最后是赫佩尔先动了。
她推了下自己的星星墨镜,平静的与唐吉诃德们告别:“年后我会再来找你特训的,罗西。”
她笑着与他们告别:“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
在返回栗果村之前,赫佩尔绕了个远。
她顺着旧海图,用自己那半吊子的航海术找方向,最后在日落之前终于飞到了弗雷凡斯。
之所以用旧海图,是因为制作新版海图的出版社,已经将弗雷凡斯抹去了。
她降落在那或许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港口的位置。
那是,游轮曾经放下悬梯的地方。
高耸的铁围栏突兀的立在这个国家的边缘,铁丝网上满是已经沉淀成黑色的血迹。
可以看到有几处被由内而外破坏出的洞,但地表的深色同样宣告着,那并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故事。
赫佩尔直着走了过去,她一脚将拦在面前的铁网踢倒,就这么直着,走了进去。
已经不需要再拐弯了。
因为这里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废墟。
曾经举行过草坪婚礼的公园,现在堆满了因为数量太多,而无法燃烧彻底的家具残骸,那或许是某种“消毒”。
被国民引以为傲的浮雕,也在烈火中扭曲断裂,再看不出曾经的矜贵。
赫佩尔看见了那个曾经矗立在交叉口的天使雕像,它碎得彻底,连头都是四散的。
她走过了曾经坐在屋顶上的教堂,又走过了曾经看过病的医院。
最后,她站在了那个曾经买过冲浪板的小店前。
建筑早已崩塌,留在原地的只有残垣断壁,和躲过一劫的半块浪板。
浪板的边缘泛着焦黑,说不清那是烧到一半便熄灭的火,还是店铺主人的血。
北海的冬天,似乎总是在下雪。
夕阳将落未落,那余晖落在残雪上,也落在这焦黑之上。
“……啊,是么,这就是你们的消杀啊。”
原本一言不发的猫头鹰,低笑着,说出了抵达白色城镇后的第一句话。
但或许正是因为突然出声,这声音打破了某种平衡,也惊扰到了这个死寂的国家。
赫佩尔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长久的紧绷后,终于在这一刻断掉了。
积压了许久的疯狂随着怒意一起上涌,短暂的淹没了她。
愤怒、愤怒、愤怒。
无限攀升的愤怒终于冲破了金色的桎梏。
像是一场重演地狱的烈火。
滔天的暗红色席卷了整个弗雷凡斯。
攀升、攀升、攀升。
那红色不停的向天空抓去,似是非要将什么东西狠狠拖下来不可。
赫佩尔站在这片红色的底部,眼神有些涣散的向上望着。
只是一瞬,以她为中心,突然就爆发出了一场可怕的气浪。
飞鸟坠,游鱼显。
这是一场颠覆了天空与海洋的震颤。
国将不国。
【听】得到。
弗雷凡斯,在愤怒。
凭什么!为什么!他们招谁惹谁了!
只是想看病而已!只是想要买到药而已!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国,已不国。
【听】得到,有人在祈祷。
是声音,
他们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试图让她听见:
……夜游神啊。
在引领我们去黄泉之前,可否再聆听下我们的愤怒。
就请拿走全部,
就此供奉上我们的所有。
天色将暗,
愿共赴,
且以此身助。
愿,共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