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这个时节出游的人不少,大概是因为地处江南的原因,春天来得格外温润暖和,此时已到了暮春之际,天气不冷不热,刚好合宜。
城外有一个叫做蝴蝶坡的地方,是城里人最喜欢选择的出游佳地,这里山花遍野,每到春夏之交,彩蝶翩翩,引得许多男女老少驻足逗留。
虞家的车马停下后,风荷选定了一处靠近河边的丰茂花丛,让丫鬟们铺开一半是绸面的垫子,将自带的吃食都摆好。
在丫鬟们都忙碌的时候,虞楚息随意在附近走走,他从前还没有来过这里,这周围的景色都让他有些纳罕。
但在谢舒眼中,这位郎君才让人稀奇。
只见平日顶娇贵的郎君此时却毫不介意地在花丛中穿梭,他穿着素淡的白衣,明明不属于艳色,但在那繁密的花色之中,越是素淡越显得明丽无双。
谢舒走到虞楚息的身边,两人很快并肩一起行走。
虞楚息忽然轻扫了他一眼道:“你不去看书,跟着我干什么?”
谢舒听郎君的意思像是在计较自己刚才逗弄对方一事,于是谢舒只是笑而不语。
虞楚息又撇过头道:“你今日怎么想起和我一起出游?”
虞楚息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大概是眼前的风光太美,再加上身边这人脸上的笑意太温柔,这温柔是可以真实感受地到的,甚至可以触摸的。
这让虞楚息有了一种期待,也许,也许他会告诉自己真相。
谢舒看着郎君的侧脸,两人站在河边,那粼粼的水波倒映着他的眼睛,莹莹如水,就连唇色都发着光。
这让他如何忍心欺瞒对方?
可谢舒又何尝不知道,他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事情,是多么地离奇,即便信奉鬼神之说的人,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何况局限于这个时代,那么该如何向郎君解释呢?
虞楚息见谢舒没有立刻回答,他刚才心头生出的期许陡然再熄灭下去,他不愿枯等,转身道:“罢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明知道那是谢舒的过去,那切切实实的三年里,他又何必自欺欺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虞楚息在心里莫名地将现在的谢舒与过去的谢舒分割成两个部分,一面美好如斯,另一面早已泛皱发黄。
可是一个人真的差别有这么大吗?
所以,不问也许是更好的答案。
就在虞楚息刚抬步的时候,谢舒的轻声叹息在他身后响起。
虞楚息心头微微一颤,竟迈不开第二步。
谢舒低咳一声,他的声音很郑重:“郎君,我有话要和你说。”
虞楚息再也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他。
谢舒的目光轻轻笼罩在郎君的面上,声音很柔和:“郎君,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信我,我其实从落水之后醒来,过去的人和事就记不太清了......”
谢舒并不知道虞楚息听着番话会怎么想,这是他唯一能够解释的理由了。
之前向洗墨隐瞒,是因为他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个世界,没有弄清楚情况,他不能露出马脚。同时洗墨跟在原身数年,情谊深厚,又深知其中原委,不能直言。
郎君却不同。
其实谢舒也可以选择沉默,刚才郎君已经打算从此揭过。
但谢舒不想这样,问题之所以成为问题,是因为它客观存在,不能转移。如果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却迟迟不去解决,一直拖延,这不是谢舒的处世之道。
而时间或许也可以抹平一切,可其中造成的芥蒂,却又怎么可能用一句话来盖过,所以谢舒最不理解的就是一些世人总喜欢百般曲折回转的故事,到最后再落得一个皆大欢喜,才算结局美好。
可如果真的在乎一个人,体谅一个人,不该如此。
更何况谢舒不想让郎君为原身的事情而徒惹烦忧。
只是这样的解释,谢舒也觉得有些荒诞,因此说到最后的时候,谢舒的声音都有些飘忽不定。
虞楚息却自始至终地注视着他,他深秀昳丽的眉目氤氲着淡淡的波光,可以令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他的唇角轻轻勾起了笑意:“我信。”
这有什么不好信的呢?
尽管虞楚息不是没有看出来,谢舒口中的理由,大概只是一部分的真相,可只是一部分,既然他这样说,他就愿意相信。
这些天,一直困守在他心头的种种疑惑以及顾虑终于被照亮了些许,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虞楚息想起两人见的第一面,谢舒那些种种异常的行为也得到了解答。
虞楚息忽然有些好奇,他长睫微闪,故作平常地问道:“那当时你第一次来见我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谢舒低低笑着纠正着他:“郎君,那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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