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是虞楚息有所松动,苏凯也不想太过逼迫,免得过犹不及,他便留下大部分家丁在外面,只带着几个进去,到时候再因势而变。
等进了虞家,苏凯本想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可偏偏虞楚息又让他去见过虞老爷再说,只是虞万里如今身子骨不大好,需要多等一会儿。
这毕竟是刚才自己的说辞,苏凯也不好反悔,但想来耽搁一会儿时间也要不了多久,可谁知道苏凯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等虞老爷到了,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苏凯这时哪里不明白他被虞楚息耍了一通,他本想直接翻脸,可见虞楚息也在旁边,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对虞老爷关怀备至,苏凯也只好在旁陪坐。
等虞万里终于精神不济回房休息,苏凯才发作道:“虞少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本想好好与你谈谈如今商行的事情,看来虞少当家是半点都不着急啊!”
虞楚息漂亮无情的眼睛闪过一丝嘲讽,他转过身淡淡道:“苏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刚才进虞家之前,可是说过要来看望家父,但才一小会的时间就不耐烦了?我还以为苏老爷比别家更有诚心,原来是我想错了。”
苏凯闻言登时心口一惊,他虽然提早给了其他三家好处,让他们不要插手,可难保不齐也有人心思活跃,想分虞家一杯羹,不过苏凯面上不显,又重新笑道:“哪里能?我这次来自然怀揣着万分诚意,刚才一时着急,还望少当家不要见怪,那现在,我们可以商量一番了吧?”
虞楚息略一点头,不过他又露出几分为难之色道:“苏老爷,你刚才也见了,我父亲这样的情况,此事我还不敢告知他,可若是他要是得知他白手起家的商行变成如今的情况,又怎能释怀,所以此事我需要万分慎重。”
苏凯心头不耐,但也只好道理解理解,寻思着看来这价格还要再细细商讨一番。
就在这时,虞楚息又叫人搬来了所有的商行的账簿来:“那么就一家一家地算吧。”
苏凯和虞楚息从上午谈判到黄昏临近,简直头晕眼花,眼前的数字都变得模糊,总算才商量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数字。
当然苏凯也不是没有想过多给些钱,尽快解决,偏偏虞楚息并不同意,要求他算清楚,免得日后再生变。
苏凯见虞楚息真是打算变卖所有商行,这才定心,等最终结果一出来,苏凯也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叫手下的人拟定契书。
看着白纸黑字五十万两白银的字样,苏凯心中大喜过望,这个数字虽然比他预想的要高了不少,可已是虞家的那些商行折了不知几倍的价了!
苏凯大力将指印按在自己的名字上面,然后将契书递给虞楚息,而风荷则挡住他,一步接过。
看到这一幕,苏凯心中不满,还是笑着道:“少当家,不瞒你说,今日我已经准备好了三十五万两白银,就放在虞家大门外,为表诚意,今日先交付这些定金,明日我再将剩下的送来。”
当然苏凯心头冷笑,说是明日,就不知道要拖到几时了,如今虞楚息只是一个空壳的少当家,以后便是他求自己了!
虞楚息白皙修长的手指随意捻起这薄如蝉翼的纸张,他的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声如寒冰冷玉:“谁说我答应了?”
他话音一落,便在苏凯目眦欲裂的模样中,轻描淡写地撕碎了那道契书。
看着碎裂的纸张轻飘飘地落在他眼前,苏凯简直怒不可遏,虞楚息竟敢这样做,他到底哪来的底气,敢这样耍他?如今虞家商行已经日薄西山,只有苏家还愿意出这么厚道的价钱收购,虞楚息在这个时候得罪他,简直是疯了不曾?
苏凯厉声喝问道:“虞楚息,你可知道如今虞家是这么境遇?从今日之后,虞家便再也无法立足!”
虞楚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是吗?可惜太迟了。”
听到虞楚息这样说,苏凯这时也反应过来什么,今天虞楚息一直在拖延他的时间,但即便如此,一天的时间又能做什么?
除非......
苏凯能够在金陵这么快地站稳脚跟,也绝非庸人,这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前段日子里,要说虞家有什么异样,唯一有的便是从各大商人中囤积米粮,这本是一件常事,米铺向来喜欢在这个时节压货。
但现在却不寻常了。
如今虞家要想翻身,只有一条路,这金陵城中没有商家愿意和虞家做交易,可有一人愿意,而这人是没有能够控制得了的,那便是民众。
虞楚息一定是从民众里收购了稻米,现在是五月农忙之际,也正是水稻插秧的季节。因为离收获还有一段日子,此时民众需要从各大米铺中购米,虞家一反常态,从农民手上收米,他早有布置,其他商行根本反应不及,不出一个月,米价便会高涨几倍。如今唯有虞家粮仓富足,如此一来,虞家又可以运转下去。
想到这里,苏凯心中一惊,可也更为恼恨起来,他忽然大笑道:“虞楚息,你即便如此聪明,但这样做又能撑到几时?不乖乖听我的,还能求谁?莫不是你那个没用的男人?”
苏凯刚才不免想到了虞楚息嫁的那个入赘的穷书生,愿意入赘的人能够好的到哪去?即便这谢舒在外是有些名声,可这时又能顶什么用呢?就连此事都是虞楚息出面,不见这家男人的身影。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到他身后传来一道冷冽至极的声音:“你是什么人,在我夫郎面前大放厥词?”
听到这样的话语,苏凯正愁找不到谢舒,他转身望去,却万万没有想到谢舒旁边竟然还有几个蓝翎侍卫,这几个侍卫苏凯还见过一面,这不是刘公公跟前的人吗,怎么会跟在谢舒身后,还听他命令......
这时一个侍卫也认出了苏凯,低声向谢舒禀报,谢舒眉心一动,淡淡地收回目光,紧接着谢舒打开手谕一字一顿地念道:“刘公公得知各大盐商为感念陛下仁德恩泽,捐款在金陵修建行宫,特向陛下请命,嘉奖我等,此事刘公公交由我虞家负责,今后,其余四家盐商都得全力配合。”
此话一出,顿时如石破天惊,不仅苏凯魂飞魄散,差点跪倒在地,虞楚息也瞪圆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谢舒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刘公公手里要到了这道手谕,等于说捐款这件事过到了明面上来,日后说不定他们还有面圣的机会。
可是,谢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谢舒朝虞楚息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紧接着又转向苏凯冷冷道:“苏凯,你有何异议?”
苏凯此时叫苦不迭,哪里敢说话,忙朝两人赔笑道歉,说自己刚才有眼无珠,见两人都无搭理自己的意图,苏凯才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等人一走,谢舒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虞楚息,低声道:“郎君,我来迟了。”
虞楚息忙摇摇头走上前来,靠着他身侧去看他手中的那道手谕,只见那手谕的内容和谢舒刚才所言别无二致,不由得更加疑惑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舒微微一笑,握住虞楚息的手坐下来道:“郎君你听我慢慢讲。”
原来刚才谢舒朝刘公公提出的建议便是这行宫建造一事,不如从刘公公勒索转变为盐商主动捐献,禀报上去,如此不仅可以让圣上龙颜大悦,也表现刘公公办事得力。
听到这个主意,刘公公也心头一动,此事若是提早禀明陛下,陛下定然不会怪罪于他,反倒因为陛下好大喜功的性子,十分开怀。
不过此时刘公公又提出了一个让谢舒意想不到的要求,既然现在是由各大盐商主动捐献建造,那就让虞家来负责。
说道这里,谢舒不禁露出几分歉意,轻声道:“郎君,此事我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揽下,我本想先问过你的意思,再回复刘公公,可惜......”
刘公公的目的,谢舒其实也清楚一二,刘公公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信任他,还是别的原因,想把自己绑在他那条船上,但负责修建行宫这样的事情,有关刘公公的性命,对方必然会鼎力支持,在这情况下,这并不是一步烂棋,只是也非同小可。让郎君来负责此事,也不知道郎君愿不愿意。
虞楚息呆住了,没想到谢舒会为这个道歉,他眼神是那样的温柔,被他看着的时候,像是被暖洋洋的春风吹拂着,他是如此地尊重着自己,也是如此地......爱护着自己。
虞楚息唇角向上微微翘起,他目光亮晶晶地看着谢舒清俊的脸庞,心潮起伏,漫起止也止不住的欢喜。
虞楚息再也忍不住,他忽然仰起面,朝谢舒凑近,然后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啾”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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