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万春卖了一个关子道:“你看这东西熟不熟悉?只有我们‘尚源’商行专做宝石生意的才会打磨得出,但还未公开售卖,家中倒是备着一些拿来赏玩。可你知道,这一只我是在什么地方得的吗?是一家赌坊,一个烂赌成性的老头拿这个不过抵了一两的赌债,你说可不可笑!更可笑的是,这老头还是你那赘婿的青梅竹马的父亲!”
虞万春一边说,一边欣赏着虞楚息的表情。
这些日子他可是听说了虞楚息和谢舒如今的关系和以前竟不同了,两人不仅真的搬到了一个地方住,就连今日还一起出游?
虞万春可不认为他这位心狠手毒的侄子是动了真心,当然这也难说,毕竟情字难解嘛!
不过谢舒现在名气倒是大了,说他又有本事,又是个专情之人,这下子,大哥更放心了。
但也好办起来,只要让谢舒身败名裂就好,再加上,虞楚息知道了这件事,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忍受得了?
但虞万春没有想到的是,虞楚息除了一开始神色冷沉以外,竟没有别的反应,难道他伪装的如此之好?
这时虞楚息终于开口道:“他现在在哪?”
听见虞万春并不是伤害谢舒的意思,虞楚息的心下放松了一些,可是,他并不是没有任何波澜的。
虞万春虽意外虞楚息第一反应是问谢舒在哪?但转念一想,他必定是想亲眼见证,如此最好不过!
这时卫家这里正有形形sè • sè的五六人在那打砸物品,他们是些赌场专门雇佣来要债的地痞流氓。
这几人每动一样东西,卫老太就又怕又气地哀求道:“几位大爷,求求你们了,给我们家留点东西吧!”
她说完后,反倒引得这几名地痞哈哈大笑,同时不怀好意地看了看缩在角落的卫卿童。
卫老太意识到这个,于是又掐了一把卫卿童道:“你倒是说几句话啊,还有你都写了信了,谢舒怎么还不来!”
卫卿童忍痛抱着膝盖,却仍旧一声不吭。
此时卫卿童的心里充斥着难以言说的绝望和怨恨,他没有想到,今天早上他正要逃,却被一个已经尾随他不知多久的人直接抓住,卫卿童这才知道自己早就落入圈套中了。
之后卫老头被抓走,一堆赌坊的人来要债,还逼他强行写下一封信给谢舒。
卫卿童怎么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谁指使的呢?
这一定是虞万春做的,想要让他引谢舒前来,至于之后的目的卫卿童就不知道了。
但想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也许是想揭露他和谢舒的关系,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不过卫卿童又有什么办法呢?
唯一能够救自己的只有谢舒了,他这一生都在井底,没有任何的阳光,只要有一根绳子,也要竭尽全力地往上爬。
可是卫卿童现在却不觉得谢舒会来了。
卫卿童不知道怎么表述这种感觉,他和谢舒从小长大,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卫卿童十分清楚。
虽然谢舒喜欢着自己,但卫卿童知道那种喜欢太过脆弱了,而谢舒的能力也支撑不起他的负累。
所以卫卿童才会让谢舒去虞家
可卫卿童没有想到,竟然也有搬着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一天,父母贪得无厌,就连谢舒也放弃了自己。
卫卿童永远记得今天早晨的情景,虽然只是短暂地一瞥,但卫卿童也看到了谢舒对着虞楚息的神情是那么地温柔,是一种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
而上一次,他看自己的目光确实那么地漠然。
这样的谢舒,让卫卿童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所以,他还会来吗?
就在这时,这几个混混却有些按捺不住了,这卫卿童长得如此漂亮,可不要碰是什么道理,做事,总得有辛苦费吧!
这几个混混刚动手动脚,撕扯了一下卫卿童的衣服,卫卿童只能缩在了卫老太的身后,卫老太也知道卫卿童决不能毁在这些下贱人的手里,所以赶忙护住,那些混混本就嫌她碍事又话多,将她打了一顿。
这边一个身材高瘦,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喝止道:“我们老爷只是让你们看着他,不许格外多事。”
听了这话,几个混混也自讨没趣,悻悻罢手,毕竟这次他们又不是专门为赌场做事,还有一个上面的雇主呢!
而中年男子也寻思着想,怎么谢舒还不来啊?按计划来说,他应该早到了。
就在下一刻,突然外面传来声响,有人进来了。
中年男子大喜,带着几人出去,然而刚一露头,就看到了几个捕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手中铁镣一抖,将这些无赖锁了起来。
那些无赖是惯相熟的,看到捕快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哪里敢跑,反正他们进监狱就和家常便饭一样,不如认栽,讨个好,赌场的人之后自会给点银钱将他们保出来,只是之前他们哪里想到去要个债还有这事,心中暗道,早知道就不该接这个差事,这秀才果然惹不得!
至于那中年男子则有些愣神,老爷可没说,官府的人还会来!
不过那中年男子也认出了王强,他暗示性地摸了摸腰间的佩饰道:“王捕头,这事还有待分说,这家人是欠了赌债,因此我才带人上门要债,绝无其他举动。”
王强见他面生,却认得那佩饰,心中不免吶怪起来,这人怎么是虞家二老爷的人,看来这还是家事!
王强两边都不想得罪,于是打个哈哈道:“要债这件事自然是理所应当,可你也不该做出堵人家门的行动,叫我们着实难办,你倒不如和谢秀才解释。”
谢舒这时已进了屋子,他原本想看看这家人到底如何了。
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正扶首哭泣,他面前还有一个中年女人昏迷不醒,从中可以猜想到刚才的情景。
见他进来,那少年才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此时,谢舒原本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去,他对洗墨简短地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照看,再去给他找一件衣服披上,不得失礼。”
接着,谢舒便没有丝毫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
刚才谢舒哪里看不出这个少年原来是个双儿,谢舒自然得避嫌。他不确定这少年的身份,不过想必洗墨应该也认得他,所以谢舒便让洗墨照看他们,只是洗墨虽还是半大的孩子,但也是个男人,谢舒稍不得嘱咐一句。
听完主子言辞如此生疏客气,洗墨也不由得一愣,不过他转眼就高兴起来,看来主子真对卫卿童没有情意了!
这样正好,他再让卫卿童死心不就行了?
洗墨一边帮卫卿童翻找衣物,一边好言好语道:“卫卿童,你看到了吧?主子如今对你根本就没有感情了,他现在满心都是虞郎君!”
卫卿童则不言不语地看着谢舒的背影,眼神变得复杂而古怪,但在听到“虞郎君”的时候,他忽然低头擦干自己的眼泪,复而抬起头冷冷道:“你别动我东西。”
洗墨气的直接丢开手,他就说卫卿童这人不识好歹,又表里不一,可惜主子以前就是看不透,不过现在好了,主子已经变了!
这时谢舒出来后,也听见了王捕头和那中年男子的对话,他哪里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出来,不过他本来也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只是他很好奇的是,这到底是谁指使。
那中年男人看了谢舒一眼,接着目光一闪扫过众人,立刻大声开口道:“我正是要问这位谢秀才呢!我们赌坊那日收到了卫老头抵押的一件东西作为赌债,可那件东西却是一个假货!因此我们才带人上门来要债,这不问不知道,一问才清楚,原来这东西是谢秀才您给的,你说这件事奇不奇怪?”
一听这话,众人不禁哗然,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连王强眼神也带了一丝探究,这些年他办的案子不少,像这种事情,他都能够猜的出来。
只是谢舒样子未免太淡然了一些,连细微的表情都没有变过,这让王强又有些拿不准了。
谢舒的目光不慌不忙地注视着此人,他眉眼清冷,丝毫不曾在意:“曾经我阿爹确实资助过他家一些东西,街坊邻居都知道,不过这些并不是用来作为赌资的,只是救急之用,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你口说无凭,如何能够证明那是我的东西?”
那中年男人也没料想到这谢舒竟然如此沉得住气,还能这般辩解,他不禁冷笑着,揭开第二层谜底:“因为那东西他家根本不可能有,是一件红色的玛瑙,只有虞家才有。”
果然如此,听到这里谢舒已经确定这人果然是有备而来。
此时谢舒倒可以像之前一样,说明红色玛瑙怎么可能有假,可这样一来,却也反向承认自己确实做过此事。
因此谢舒只是淡淡道:“我不知道什么红色玛瑙,若有这东西,何不拿来换成银钱,反倒要给你们押做赌资,这未免有些说不通吧?你们如此污蔑于我,又暴力胁迫他人,刚才我进屋看到那卫家母亲已经昏迷在地,王捕头我看此事应该移交给衙门处理,我这里已经写好一张诉状,若是此人再行狡辩,便是对簿公堂又如何!”
谢舒说完便从怀中拿出刚才写好的诉状,当然他敢肯定这官司对方必定不敢打,这古代为了避免民众为了细微小事,便击鼓喊冤,有一个升堂棍,他有生员身份,自然无事,此人却不然。
他既然是受人指使,不过是为钱财所趋,何必赔上半条性命?
当谢舒拿出那张诉状的时候,不仅是王捕头微微一惊,感叹谢舒好魄力,那中年男子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谢秀才怎么敢打官司?
他作为虞家的赘婿却与人私相授受,难道他就不怕被虞家少当家虞楚息知道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吗?
然而他看向谢舒的神色,并无一点一毫的色厉内荏,仿佛真就问心无愧!
中年男人这一刻甚至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怀疑,到底是他的认识有错,还真是事实如此?
见中年男人神色动摇,谢舒前面的解释也说的过去,其余人不禁信了八分,开始议论起来。
这中年男人这时仍不死心道:“可那赌资总得有人赔吧?这卫家人独独找上你你倒是给个说法吧?”
然而谢舒的神色更加淡漠起来:“天下倾家者,莫速于赌;天下败德者,莫速于搏。昔日接济他家,只因救急,却不曾想滋养无数恶习,如今改正倒也还来得及。”
这话一出,众人虽觉得有些薄情,但也觉得很有道理。
大家都知道谢舒他家之前对卫家人接济了不少,俗话说救急不救穷,这dǔ • bó可是金山银山填进去都没有用的,卫家人就是前例!
那中年男人不禁目瞪口呆,又换了一副煽动的语气,这般道:“你现在娶了虞家少当家,难道连一点小钱拿不出来?你怎么忍心看那卫老头饱受折磨?”
这话倒是引得一些心善的人动了恻隐之心,虽然平日里厌恶那卫老头,不过毕竟这对于是谢舒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
而谢舒听到这种类似于道德绑架的话,脸上丝毫没有动容,他一字一顿说道:“郎君供养我已是不易,我怎么能够觊觎他的东西?”
这话一出,众人也默然不语,虽然不知道哪里不易了,可后一句却是很有道理
就在这时,忽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笑,宛如簌簌的水珠滚落在白玉盘上。
众人一顿,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门口不知站着一个人影,他身后还有几名华冠丽服的随从,可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过去。
他容色明艳,五官轮廓极为昳丽,唇角微勾,凤眸含笑,仿佛有春晖漫进他的眼里。
谢舒站在原地,忍不住抬起脚步,朝他的郎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