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见姜鸿神情忽然沉肃下来,与先前完全不同。
听到他的问题,谢舒何尝没有过疑惑?
之前谢舒不曾多想,是因为他尚能够找到一些理由。
可现在姜鸿如此一问,这证明其中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说来也是,姜鸿到底身份非同凡响。
谢舒之前的想法其实并不能说服自己,他虽然不会妄自菲薄,可也不是不知世事的人。
姜鸿身为国家最高学府的校长国子监祭酒,门下监生不知凡数,而京城乃是一国之都,人才济济,振鹭在庭,这二十年来,姜鸿不至于找不到第二个合乎心意的弟子,却独独回到金陵的时候,看中了自己。
这世上不会有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想通此处之后,谢舒却依旧不闪不避地看着姜鸿,他将问题抛给对方,只沉着应对道:“学生不敢自骄,但先生既然收我为徒,必是因为先生觉得我身上有哪点不同,有过人之处。”
闻言,姜鸿绷起的脸不禁放松了几分,他这学生真是心境舒朗,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这般不卑不亢,不过这正是他看中对方的原因之一。
但姜鸿很快又压下嘴角,他也不卖关子,直接揭开了谜底。
“谢舒,你出身寒门,非世家子弟,这意味着你以后只能靠科举进入仕途。你的夫郎是商贾巨富,那么你今后为官,不缺钱财,不需要为五斗米折腰。你的身份是商户赘婿,即便进入仕途,也不会一步登天,引人注目,反而可以一步步地积攒实力。”
姜鸿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极慢地从谢舒的面上扫过,不肯放过他丝毫的表情变化,然而让姜鸿也有些意外的是,谢舒除却一开始露出一分惊讶以外,竟很快沉静下来。
姜鸿眯了眯眼道:“我说这话时,你可明白了,我是在利用你包括你的身份。”
闻言,谢舒只是淡淡一笑道:“先生,您如此细致地分析我的背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先生对我寄予一份厚望,而这一份厚望,大概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事情,所以即便是先生,也需要再三斟酌。”
谢舒刚才已经听出姜鸿那一段话里的言外之意,也许旁人不知道,但谢舒很清楚科举的发展历程。
科举是封建社会取用人才的必经之路,只有用科举,才能够笼络天下有识之士,削弱地方权力,加强中央集权。
现在正处在科举早期的时段,整个社会急需要新的变革。
因此统治阶级会优先任用寒门子弟,所以这是最根正苗红的出路。但就这样想要在官场出头,却仍然困难重重,要当一个官不容易,当一个好官更是不容易的事情,因此前期需要一些财力,同时在积蓄力量之前,不能锋芒毕露,惹人注目。
这三点,谢舒刚好都具备。
姜鸿听到谢舒的话,忍不住露出微笑,脸上闪过了一丝赞赏之意。
但不到片刻的时间,姜鸿便收回了笑意,他目光如电,神情凛然道:“谢舒,我必须要告诉你,我收你为徒并非是希望你在官场上营营苟苟一生,也不希望你像我一样,只懂学问,却一事不成。我希望你今后有一天能够做到以天下为己任,为百姓开太平。”
姜鸿说这话时,心中不是不怆然的。
这是他曾经的志向,却最终步步渐远。
如今天下看似长治久安,实际积弊多矣。
世家骄恣,党争频繁,吏治沉疴,边备不足,财用大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