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鸿见谢舒一点就通,脸上神情渐渐回暖,他长叹道:“容展,这不是你的错,三皇子觊觎储君之位,因此四处招揽人才,可他不择手段,用这等阴损法子,哪里配得上仁君?若是江山大业落在他的手里,才是不妙。只是他毕竟是龙子,又深得帝心,这等小事,又没有证据,即便告在帝王面前也毫无用处。如今要解决的还是那刘强。”
说道这里,姜鸿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眼中寒芒一闪,如同宝剑出鞘:“这刘强即便真受帝王之命,也不该如此猖狂行事!他千错万错的还有一点,便是惹上了我姜鸿的弟子!虽然如今我已经远离朝堂,但名声还在,当年圣上想要重用宦官,建立南司,我便与友人举行了一场清议,之后圣上也不得不让步”
谢舒听到这里,也心潮澎湃,随着姜鸿的话语想象出了当时的盛况,这“清议”是这个世界一项十分特殊的活动,意思指的便是天下名士聚集在一起,对当朝时政进行点评,其中的话语可左右乡闾舆论,影响天下形势。
即便是帝王也不敢不重视,因为前朝灭亡,便是因为最后一任帝王大开杀戒,将大批当朝的衣冠清流之士投入黄河之中,引起民愤,此事也被称为投河案。
而清议运动在众位儒生之间,一向有着“激扬名声,互相题拂”的作用,因此大家都愿意积极响应,就算姜鸿如今不在京城,但只要他发出号召,也会有不少人千里迢迢地赶来金陵。
可虽说如此,但谢舒清楚清议一事绝非小可,姜鸿却愿意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谢舒忙深深谢过老师,又开口道:“不过老师,我看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姜鸿自然也知道,这只是最坏的打算罢了。
其实这次为了劝谏帝王南巡,他大可再发一次清议活动,但姜鸿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一来他心知肚明,清议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帝王今日为之退让,以后未必不会旧事重提。二来,便是为了国子监一事了。
姜鸿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示意谢舒继续往下说。
谢舒也不再顾忌,将刚才生出的想法尽数倒出:“老师能够发动清议活动,左右天下局势,这件事旁人也清楚,可刘强却还是这样做了,我想应该是他离开京城受命之前,还不知道我已经成了老师的弟子。”
两天前,谢舒第一次来到姜鸿府上,谢舒与姜鸿的师生关系才被旁人所知。
这期间刘强还在来金陵的路上,如果没有刻意打听就不会知晓,而他背后的那人也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
因此谢舒猜测:“当刘强知道这事,便有两种应对之策,一种是紧急上报,再根据后续情形变化进行补救,第二种他仍旧可以依计划行事,毕竟他猜不到老师会为我这般做,而一旦老师有此意图,他一定会立刻停手”
谢舒忽然皱了皱眉道:“但学生还有一点不解,那便是三皇子手下还有一人到底是谁?原本学生猜测的是顾家,可顾家应该不会想不到这点,因此学生认为,顾家对此不知内情,只是为刘强行了一个方便罢了。”
姜鸿闻言,也暗含赞许地看着谢舒,在这短短时间里,谢舒能够想到这里,可见他谋略过人。
姜鸿点点头道:“不错,顾钟此人我十分了解,他是顾贵妃的兄长,乃是皇亲国戚,但他没有借助顾贵妃在京中谋取一个朝官来当当,而是来到了金陵做着巡盐御史。你可不要小瞧了这巡盐御史的职位,这虽然只是四品官职,却收纳着国库十分之一的税收!
十年前,朝廷爆发了一场盐政大案,上一任巡盐御史在账簿上做了手脚,几年间便贪下了一百余万两白银,顾钟便以盐政缴纳税银不利的原因,奏请圣上,让他做那巡盐御史。
这十年,他在这个位置上倒是固若金汤,可他缴纳的税银比前一任又多了多少呢?可见此人狡诈如狐,又颇有成算,绝非是如此鲁莽之人,他小心谨慎,不会这样招惹我,可见他并不知情。
不过容展,你也不必多想,如今敌人已经明了,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只用静静等待事态的发展便好,等会你还是留在我这里,陪我先见过客人吧。”
听老师这样一说,谢舒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他低声道:“是,老师言之有理,那么学生先派人给内子报信,免得他思虑。”
闻言,姜鸿也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他这个学生总是句句离不开他家郎君,看来如果这次不是有关于虞楚息,谢舒也不会如此着急。
不过想起当日初见两人的情景,这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谢舒放心不下别人回去报信,让洗墨回去。
洗墨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二话不说,怀揣信封便匆匆离开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报,说是左然先生和王静到了。
左然已有六十五岁的高龄,比姜鸿还大了七八岁,在金陵成名已久,姜鸿为示敬重,便带着谢舒亲自前去门口迎接。
姜府门口,王静俯下身从马车上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扶了下来。
就在这时,王静注意到一个小厮从旁边的偏门疾步走出,仅一面王静便认出了此人便是谢舒的贴身小厮。
可这个时候,这名小厮为何不等主人,神情匆匆离开了姜府,他必是奉谢舒之命,有急事要办
想到这里,王静心头一紧。
那日王静见谢舒抢先一步,已经成为了姜鸿的关门子弟,无奈之下,王静只好先和谢舒交好,打听出其中的来龙去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