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威胁显而易见,但这更说明了谢舒刚才的话语说到了对方的心里去。
因此谢舒依旧淡然自若,他没有直言相告,转而道:“刘公公此次来江南,为圣上料理南巡事宜,深得陛下隆宠,这本是一件好事,可刘公公想过没有陛下为何要南巡?”
刘公公闻言则不以为意,他还以为谢舒要说什么,结果说的是这个。
陛下南巡的原因,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他们大内的人怎么不清楚?
谢舒淡淡道:“我想不仅我知道,这天下的人都清楚,陛下来南巡的原因一个是为国为民,陛下这数十年在位的精心治理,才有如今四海升平,万民安居的大好局面,陛下南下江南,也是为了浏览这金陵六朝国都,向四方民众显示国威空前盛大,是前所未有的天下共主。”
这番说辞正是最冠冕堂皇不过,刘公公也无法否认,同时这话中其实不乏可以让人联想到平日的大庆帝王,曾经的这位帝王确实可以称得上是英明,只是如今到了晚年,却有些糊涂起来。
谢舒心头明亮,他读过无数的史书,那些历史都有一个惊人的相似点。
这大概是许多帝王到了年老时的通病,无论年轻的时候是何等人物,可当年迈体衰的时候,即便深深知道居安思危的道理,也不免开始崇尚奢华。
又因为帝王都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所以他们更听不得劝谏的话语,于是越发刚愎自用起来,当朝的这位大庆皇帝也是如此。四十八岁的年龄让这位帝王深感自己的体力不如从前,于是日益向往着享乐奢侈。
这点内务府的人都心知肚明。
现在的帝王喜欢追求泱泱大国的豪华排场和奢华挥霍,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这也是为什么内务府开始连年亏空,现在刘公公负责南巡,可内务府却拿不出更多的钱出来,所以刘公公才同意了三皇子的提议。
在刘公公想来,即便此事被圣上得知,只要不出格,圣上多半也不会怪罪,这位圣上的性格,他们在御前伺候的人还不清楚?
刘公公收回思绪,又重新看向谢舒,语气带了一丝不耐烦道:“既然此事众所周知,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舒平静道:“可刘公公也知道帝王此次出行受到了许多人的劝谏,若不是有紫薇令吕朔一力促成,此事还未可知。”
刘公公见谢舒说起紫薇令吕朔的时候,仍旧语气如此平淡,他心里忽然有些好奇,也不知道吕朔得知自己突然有这么一个自己性情完全不同的师弟是什么表情。
这一念转过,刘公公又生出几分不屑,帝王此次南巡确实受到了许多老臣的劝谏,可这些人都是迂腐至极,看不清时势的人!这帝王要做什么事情,不好好跟着巴结着,还对着干,岂不是自讨苦吃?
刘公公可不懂那些什么文人骨气,他只知道他们内苑的人唯有揣摩圣意,方才能走的长远。
谢舒这时又淡淡一笑道:“刘公公您在御前伺候,自然知道圣上的性格,这次圣上既然铁了心下江南,他如何不想做出一番成绩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那您说,圣上会不会亲自访查江南的吏治民情,以示圣明?若此时,有人密报刘公公您在江南建造行宫一事未经允许征用了盐商,您说,陛下会怎么做呢?因此,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不亚于将一把悬颈之剑送到刘公公眼前!”
这话如醍醐灌顶,刘公公再一想陛下的性格,哪里猜不到陛下那时会怎么做?
而谢舒口中提建议的人,若不是刘公公确认除了顾钟以外再没有别的人知道此事,刘公公都怀疑谢舒简直是指着邵祯名字骂了。
对于三皇子邵祯,刘公公更是清楚,即便他如今在内务府得势,可自己真出了事,邵祯必定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绝对不会为了保他,说出有丝毫有损于皇帝心中印象的话。
这么说来,自己便成了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刘公公瞬间汗毛直立,可下一秒他目光阴沉,皮笑肉不笑地对着谢舒道:“你倒是聪明,但这事已经到了这地步,你叫我如何挽回?再说了,这行宫我要是建不成结果又好到哪里去?”
但看着谢舒清冽冷静的眼神,刘公公又态度一转,露出几分和善笑意拉拢他道:“谢舒,我知道你此次来到底是为了你那夫郎的事,此事虽与我无关,却也因我而起,若是你能想出主意来,我便帮你解了这困境。”
听到刘公公的保证,谢舒心中也确定了,原来这计策是顾钟所为。一介堂堂巡盐御史,使用的计策竟然如此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