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只好紧紧抱着郎君,将今日和知府林万明商讨的事情道来,同时刻意说的简略些,以免郎君感到厌烦。
虞楚息坐在他腿上,默默地听着,直到谢舒话毕停顿了一会儿,他的长睫眨啊眨,忍不住问道:“别的还有吗?”
想不到郎君明明如此忙碌,却还耐心听他说话,谢舒忽然低头亲了亲郎君的耳侧:“郎君,快快将事情做完,陪我好不好?”
位于金陵城西边的平乐坊十分拥挤,不像别的坊市那般线条泾渭分明,大大小小上千户人家毫无章法地坐落在这里。
平乐坊的坊墙也比别处旧许多,虽然修修补补多次,但没过许久因为进进出出的人流太多,又变得残破起来。
不过也因此,平乐坊向来热闹,附近的街坊邻居几乎都相熟,彼此有什么事情大家也知道。
现在,整个平乐坊都在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在金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苏家老爷苏凯要纳小观音卫卿童作妾!还下了聘礼,看来这件事已经成了。
这几天,苏家的人时不时往桃泥巷来,连同那狭窄暗沉的巷子似乎都变得明亮地多,闲来无事的人便聚集在巷口唠嗑。
说起卫卿童,是他们平乐坊出来的,知道他的,谁不说一声可怜!
出生在那样一个好赌的人家里,简直是填不完的窟窿,父母拿着待价而沽,明明生的那般美,结果直到十八岁还没嫁出去。
现在又被两个亲生哥哥卖给苏家老爷作妾。
旁人说起的时候不禁为他叹息几句:“这苏家老爷都五十岁了,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听说他还有八房妾室,小观音被接进门能好过?
“我原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这卫老头卫老太死得好,偏生还留下了两个畜生!”
然而也有其他人艳羡那苏家给的聘礼,不免带些酸气地说道:“你们知道什么,苏家那钱便是八辈子也用不完的,卫卿童留在家里受苦,还不如去苏家。”
“说的不错,依我看,说不定卫卿童也有想法呢,这几个月,不是没有人上门求娶他,你看,他答应了哪个?”
此时卫卿童坐在房间的塌边,他的手里拿着针线,垂着头绣着一件品色的嫁衣,妾室自然是穿不了大红色的。
不多时,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绣样,露出几分不满之色。
这便是卫卿童的大哥,都叫他卫大。
卫大嫌这嫁衣绣得太慢,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动作快一点,苏家老爷给的时限可不多。”
卫卿童抬起头,他黑白分明的瞳孔无声无息地看着卫大,手上的动作一停,语气幽幽:“你们连嫁妆都不愿好好给我置办,我就不能自己绣嫁衣吗?还有,我早说了,若是他没有诚心,就不要来纳我。”
卫大被卫卿童话这一堵,也有些心虚,他们哪里舍得掏大价钱给卫卿童置办,况且苏家老爷那般有钱,卫卿童又是上门作妾,何必多事?
不过听到后面,卫大不免夸张地瞪大眼睛道:“苏老爷还没有诚心?你说说,你要的聘礼,他是不是都给了?别人纳妾都是当天晚上,一抬小轿就抬进府上了,可苏老爷呢?还特地等你那么多天?卿童,你过去就是享福啊!”
卫卿童脸上不易察觉地露出一道冷意。
见卫卿童一声不吭,卫大正打算走,忽然想起什么,怪笑一声道:“卿童要我说,你该不会还惦记那个谢舒吧?人家现在可是谢大才子,跳上了龙门,以后前途无限,又和自家夫郎伉俪情深,你以为他还想得起你?这半年来,他曾再来找过你一次没有?苏老爷虽然年纪大一点,但对你却是真心的,你可别犯傻!”
卫卿童面无表情地垂下目光。
这段时间,即便不曾刻意打听,有关于谢舒的事情也源源不断地出现在人们的口中,短短半年里,他变得是那样的陌生,和从前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上一次,亲眼见到他,模样并未改变多少,卫卿童几乎要以为那个一丝不苟告诫自己的人,根本就不是谢舒,可不是谢舒,又是谁呢?
卫卿童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谢舒选择了别人,舍弃了自己
如今他和谢舒如同天壤之别,他甚至很难再见到对方一面,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的话。
卫卿童攒紧手中的嫁衣,他不信谢舒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无动于衷。
龙舟行驶了多日,金陵城已经遥遥在望了。